刘谌向甘陵王躬身一礼,以谢叔王赞誉之词。

伏虎雏龙,甘陵王的话外之意,令刘谌心头一颤。

这时,寅时已过,庙宇内,响起了卯时的钟声。

甘陵王刘永半躺在步撵之上,偏头向安平王刘辑递去了一个眼神。

安平王领会,手中捧着木盒站在了刘谌面前。

刘谌心中好奇不已,不解甘陵王之意,未敢伸手相接,谨慎问道:“这是何物?”

话毕,忽见殿中众人神色肃穆,面带追思,视线皆汇聚在刘辑手中的木盒之上。

邑令张微站在甘陵王身侧,目光中尽显追仰之情。

刘谌见状心中更为紧张,暗道这木盒之中的物件看来大有来头。

就在他犹豫接还是不接之时,甘陵王偏头看向先帝像,声音颤颤巍巍的自言自语起来。

“建兴十二年,八月,丞相病笃,陛下使尚书仆射李福省侍,因谘以国家大计。福至,与丞相语已,别去,数日还。丞相曰:‘孤知君还意,近日言语谘弥日,有所不尽,更来求决耳。公所问者,公琰其宜也。’

福谢:‘前实失不谘请,如公百年后,谁可任大事者,故辄还耳。乞复请蒋琬之后,谁可任者?’丞相曰:‘文伟可以继之。’

又问其次,丞相不答。”

甘陵王说罢,刘谌狐疑,这段历史他是知道的,大汉丞相诸葛亮病逝五丈原,后主刘禅遣李福询问何人可以继任。

只是,这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今日说来,却是何意?

这时,甘陵王又接着说道:“丞相不答,只将此木匣留与李福,托李福转交于其子瞻,旋即便溘然长逝。大王眼前,正是丞相之遗!”

刘谌眉峰骤聚,没想到这木匣竟然是丞相诸葛亮的遗物。

刹那间,刘谌下意识伸出双手,准备接过,可触及木匣之时,他忽然一愣,停手问道:“既是诸葛氏遗物,为何在王叔手中?”

“诸葛瞻出征绵竹前,曾来拜会,将此物亲手托付于孤。”

“那又为何要转交于小侄?”

“答案,便在木匣之中,打开便知。”

刘谌轻轻点头,伸手轻抚木匣,心中无限好奇,却又犹豫不定。

原来当年李福入五丈原大营,其中竟还有这般故事。

想到甘陵王没有理由加害自己,刘谌索性不再迟疑,直接打开了木匣。

第一眼,便令刘谌心神恍惚,目光一震。

只见木匣之中,锦绣黄绢之上,静静躺着一把玉柄白羽扇,羽翼洁白似雪,玉骨晶莹如露,玉柄之尾,残缺一角,碎片亦静置其旁。

羽扇之侧,乃一泛黄锦囊,其上滴血,如残梅几瓣,落日一轮。

莫不是丞相之血?

刘谌愣愣看了许久,双手略微颤抖,心如潮水澎湃。

看着眼前遗物,他的脑海中,那个羽扇纶巾的诸葛孔明,已然栩栩如生。

殿中,众人目光皆至,齐齐盯着刘谌。

片刻,刘谌伸手,轻轻握起了白羽扇,这一刹那,殿内的黑衣部卒皆向刘谌跪行军礼。

甘陵王刘永见状,深深呼出了一口浊气,如释重负。

刘谌双肩微颤,惊顾众人,旋即似有所悟,强压住激动的心情,拿起了匣中锦囊,缓缓解开了系绳。

锦囊之中,装着绢帛,落墨百言,字体方正遒劲。

双目览却,刘谌心绪跌宕,神色数变,眼角眉梢之上,尽是激动钦佩之情。

愣神片刻,刘谌不禁感慨一叹道:“本以为当年在郭氏坞吓退司马仲达已是绝唱,却不想这才是丞相的最后一计!”

“这是诸葛丞相为大汉存续留下的最后希望,我老了,众宗族小辈之中,唯贤侄有先帝遗风,为保我大汉江山,故在此存亡之际,将诸葛之遗托付于你。”

甘陵王眼中充满希冀地望向年轻的刘谌。

刘谌神色肃然,躬身向甘陵王刘永深深一拜,旋即眼中神采奕奕。

有了诸葛之遗,他便有了与谯党周旋的能力。

只要守住成都,一切都还有转机!

环顾众人,刘谌忽然发笑,只觉得吾道不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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