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禧堂内,贾政、贾赦、贾珍三人各分次序坐着,贾芸、贾蔷还有杨顺家的站在两边,李东家的则跪在中间。

那赃物石棍已让贾政等人看过,都气得吹胡瞪眼。

因不便观瞻,他们倒也没有细看,都不曾发现石棍上有开合机关。

那李东家的此前还不断哀求诉苦,从东府押来后却安静了下来,只等老爷们问一句答一句。

贾芸便知是在那边的时候,贾珍、贾蔷与她串通好了说辞,先一步稳住了她。

贾政问她道:“你实给我招来,这东西是何人交予你,又教你如何带进园中,意图又是什么!”

李东家的连忙磕头道:“原是蔷二爷随身的东西,我见好玩就偷了来,要来这边的园子里面藏起来,等过后再取回自家去,并没有人指使我。”

未等贾政问贾蔷,贾珍就已先厉声问他道:“这东西果是你的吗,难道真是你指使的?”

贾蔷连忙跪倒,挤出一副哭容,说道:“这是我昨日在外面捡来的东西,一时没来得及放在家中,带在身上在那边查他们的岗,谁知竟被她偷去了。”

贾芸听他认了是自己的,便放下心来。

只是他有一件不明白,那东西是当在薛家当铺的,按理应该是薛蟠擅自取出,交予贾蔷来陷害自己,为何贾蔷不把责任推在薛蟠身上?

想了想,或是贾蔷怕牵出薛蟠来,把谋害自己的罪责坐实,就得不偿失了。

这于他来说,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这时贾赦向那李东家的说道:“此前听芸儿和杨顺家的说,你当时说的是蔷二爷教你偷偷带来的,到底你前番有没有说过这话?”

李东家的听了,顿时怔住,眼睛却瞟向坐在那里的贾珍。

贾蔷抢着答道:“并不是我教她带来,这定是他二人串通害我!”

贾政一拍桌面,怒斥道:“你说他二人串通,焉知你两人不是串好了供词!”

贾蔷见贾政盛怒,又是说到自己的心病,吓得浑身颤抖,忙匍匐在地上,不敢再说话。

贾蔷越是不反驳,就越相当于默认。

急得贾珍霍然站起,来到贾蔷面前,扯他后领让其仰头,然后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并怒骂道:“太爷们问你话呢,你像龟孙一样缩着干什么,赶紧交代你的罪过!”

说话时又向贾蔷递眼色,后者被那一巴掌打得呆了半晌,方才明白过来。

只见贾蔷向坐着的贾赦、贾政二人磕头道:“大太爷、二太爷,我错了,原是我不敢放在自己家里,也不敢放在东府里,怕被大爷看见责骂。因见这边园子山里面路径曲折,想着藏在里面应不会被人发现,所以托李东家的拿过来藏着。”

贾赦听了,冷笑一声道:“可又来,据芸儿和杨顺家的说,这李东家的是堂而皇之把那东西塞在凹晶溪馆栏杆之间,好似生怕没人发现呢!”

那李东家的赶忙解释道:“我是心里慌张,错以为蔷二爷只是要带到园中便可,因此放错了地方。”贾赦便又说道:“到底如何,你们与芸儿对证便可!”

贾芸初时以为贾赦是秉公审案,如今听他三番五次提到自己和杨顺家的,说话时眼神也是漂移不定,似是故意要在两边拱火。

便知他不像贾政那般对自己重视,甚且可能也想寻机算计自己,便对他留了个心。

原来此前贾母当着贾赦、贾政两个儿子的面,把贾芸抬举到极高处,已使贾赦心中不满。

他岂是肯听贾母话的,否则当初也不至于被剥夺继承爵产的资格,后续也不会为非作歹引出抄家的祸端来。

在贾赦看来,被弟弟贾政夺去爵产已是不忿,如今母亲又以承续祖业为由,把一个旁支的后辈抬举出来,不啻于打自己的脸。

因此他对贾芸的态度,由此前的欣赏,变为如今的怨愤。

这一层缘由,贾芸却并不知晓。

那贾政心性耿直,凡事都从仁义出发,哪里能看出眼下诸人的尔虞我诈。

他见贾赦说的话有道理,便向贾芸说道:“芸儿你就与他们对证罢,要据实说话,不可有一丝作伪!”

贾芸略一思索,觉得眼下不可与东府闹僵,一方面那贾珍是百般护着贾蔷的,若因此事把他得罪,恐将导致往后办事时更加不利。

另一方面,那贾赦似是有着分外心思,存心想要自己两方斗得两败俱伤,岂能遂了他的意。

因此便走到中间,躬身向上施礼道:“我与杨顺家的当时一同巡视防护事务,只见李东家的慌慌张张,四处张望,似是要找个藏东西的所在。然后便见她把东西藏在栏杆处,落后又回头要取出来,还未取出时便被我二人擒住了。”

贾赦又抢着问那杨顺家的道:“事实是否如此,还是另有隐情,你要如实回答,若有隐瞒串通是要严惩的!”

那杨顺家的早已心向贾芸,纵是贾芸当场说谎,她也会帮着圆下去。

何况贾芸此刻说的确是实情,只是用语有所偏向而已。

她便答道:“芸二爷说的确实属实,我所见的也是那般。”

他两人的回答在贾珍听来,是偏袒了自己这边。

此前贾珍在东府把贾蔷找来之后,贾蔷老实把要争夺镇抚司差使的事情说出,贾珍虽气愤他们背着自己弄出这种事情,却不得不一起商议如何串通说辞。

当时议定了两个说法,便是方才贾蔷前后两种供词,第二种则是第一种的退步之法。

老爷叫贾芸和杨顺家的与他二人对证,若因李东家行为上的破绽,咬定贾蔷故意指使之事不放,那么第二种退步之法也将失去效用。

如此恐将招致最重的惩罚,只怕要将贾蔷赶出宗族,甚且还要送官。

如今听贾芸与杨顺家的偏向自己,便放了心。

贾珍便向贾赦、贾珍施礼道:“如此看来,就是蔷儿私心藏物,李东家的曲解其意,致使闹出这种丑事。然蔷儿行为不端,李东家的破坏规矩,都应当重重责罚,还请老爷们示下。”

贾赦听了,便不再搭理此事,只顾低眉抚弄自己的胡须。

那贾政本想重责贾蔷,不想让如此品行的人再待在族中,今听贾珍自己定了结论,也不好当众驳他。

便说道:“他二人原在东府当差,况你又是族长,你就将他们带回去,按族规严惩便是。”

贾珍听了欣喜,就要将二人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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