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十二年,七月的最后一天。

汉王朱高煦站在他太子哥哥的府门之前,面红耳赤,身穿斩哀服,在亲兵的拥护之下,破口大骂。

“开门啊!开门啊!咱知道你在里面!”

“你有种杀你兄弟,怎么没种开门啊!”

“你再不开门,我可要进去了!!”

朱高煦面目狰狞,抽出长刀,对着高耸的大门猛地劈下!

啪嗒一声,吓得周围的亲兵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很想上前劝一劝朱高煦,对方毕竟是当朝太子,更是他的亲哥哥,这样动兵实在不好。

只是话到嘴边,看到朱高煦身后停着的棺材,还是咽了回去。

咚!咚!

劈门的声音回响在太子府,院子中的贵妇忍不住向着胖胖的太子朱高炽抱怨。

“你这太子当得……怎么还让二叔堵门了?”

听到自己妻子张氏的抱怨,朱高炽胖胖的脸也是拧成一团,不知该说些什么,想了想,还是双手拢袖,看向正在招呼人堵门的朱瞻基,喊道:“好儿子,你可要加油了,可千万不要被你二叔抓到了!”

朱瞻基恼怒地回头,见自己的父亲还是一副“无所谓,自己也就这样了”的表情,忍不住说道:“父王,二叔这么狂,你这当太子的也未免太憋屈了。”

朱高炽笑了笑,发丝凌乱的垂在额前。

“我有什么办法,府里的人都被关了,你这二叔可是正得意。”

“而且这事也是你惹出来的,知道瞻壑那孩子喝了酒,你这做哥哥的也不提醒一下,这不……在门前落马。”

朱高炽摊开自己胖胖的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若是在月前,他作为长期监国的皇太子或许还有力气帮帮自己的儿子,但是现在这个局面,他也无能为力了。

朱高炽抬头,眯眼望着南京城六月的太阳,心里觉得这太阳可真毒啊。

比老虎还要毒。

自从老爷子靖难之后,汉王朱高煦就一直觊觎太子之位,他虽然是嫡长子,但生来肥胖,且有些跛足,不得父皇喜爱。

只是永乐二年,解缙的一句“好圣孙”决定朱高炽的太子之位。

这些年,他也是兢兢业业,生怕出了一点疏漏。

“没想到还是出了错……”

朱高炽的眼眸有些黯然。

不久前,朱棣亲征瓦剌返回南京之时,因为朱高炽遣使迎接略迟,朱高煦以此大做文章,加罪于黄淮、杨薄等大臣,引得朱棣大怒,下令立即将尚书蹇义、学士黄淮、杨士奇,洗马杨薄等人下狱。

如今的朱高炽完全就是孤家寡人,相对的,一心争夺太子宝座的朱高煦则是春风得意,兴奋至极,连带着整个汉王府都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甚至于汉王世子朱瞻壑骑着马,一路狂奔到太子府门前,来到朱瞻基的面前,发表了一番嘲讽之语。

朱瞻基一时气不过,就在朱瞻壑上马之时,怒骂了一句,怎料烈马受惊,再加上朱瞻壑喝了点酒,竟然直接落马!

这下问题大了。

太子因为惹怒皇帝受罚,汉王世子在太子府门前坠马,旁边站着好圣孙。

这种事情,仅仅是复述,就足以引爆整个南京城。

但是在引爆南京城之前,首先被引爆的就是汉王朱高煦,于是在御医表示“没救了,埋了吧”之后,暴怒的朱高煦带着他的亲兵围住了太子府,更是将朱瞻壑的棺材摆在门口,要朱瞻基给个交代!

轰轰!

一阵阵沉闷的鼓声响彻,紧接着是战马的嘶鸣声、铁器的撞击声、人群的叫嚷声。

这些声音不断响起,驱散了金陵城的繁花似锦,驱散了人流如织,驱散了僧人的梵音,盖住了道士的经文,也断了书生意气风发时的醉声。

大军不知从何处而来,将太子府围住。

这些士兵让人不由回忆起十多年前的燕王朱棣入京的场景。

铛——!

长刀落地,朱高煦双目通红,伸出手夺过亲兵的长枪,缓缓走到街道上。

他身材魁梧,四方脸、络腮胡,铜铃大眼布满血丝,身披文山甲,外面罩着一件斩哀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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