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不会出错。
家里刚修的三间土胚房还带着特有的鲜土味,院里几只鸡鸭呆头呆脑,突然被主屋内的尖锐声音惊到,扑腾两下翅膀。
“老陆,这都是孩子们各自的缘分,强求不来。”
老陆吧嗒着抽着旱烟,帽子压低,看不清神色。
他刚跟左邻右舍乐谈半年后婚礼规格排场。这就来退婚,他怎可能受得住?
在1998年的村子,这种事情会被村民笑话一辈子!
“大姐就别倒水了,怪麻烦的。再说你这也没桌放,总不能放地上吧?”
陆母前脚才热络的迎进未来亲家,后脚去倒杯水招待反被熊了一句,直接傻眼了。
她愣愣往后退到门外边边,去看那个之前她视如己出的准儿媳妇许沫雅。
一头秀发,依然那么端庄,可脸不像之前那般柔美,而是像块冻的发硬的猪板油。
在她旁边,坐着穿夹克的爸爸,还有穿着时兴长裙的妈妈。许母仿佛刻意的,还特意在脸上扫了几圈粉,看起来白嫩贵气的很。
脚下穿着高跟,是亲戚从渝城带来的高级皮革货,新的,怕弄脏,还在土坯地上垫着陆子明小时候的作业本。
许母开口:“大哥,话说到这份上,你不说话,那我们家可就当你默许了。”
陆子明家庭成分是农民,无权无势。可自己老公在区里警局有办公室编制,人脉地位都有。
而且自己还是渝万师专的资深教师,说到底陆子明的留校资格,是她力保的,两家条件根本没法比。
要说以前,那还有点戏。毕竟许母还没认识金龟婿曲博。
可过这个年,她着实被曲家财力惊到。两家不过是邻居,却提来众多沿海年货,红包也大方,给许沫雅封了500呢!
震惊于曲家大方,谈起来才知道,曲家儿子早就爱慕许沫雅已久,并且在师专早早就确定留校名额,想着能不能来说个亲?
许母当即疑惑,这曲博成绩在师专中等,都没什么存在感,怎么可能有留校资格?
“咳……这个嘛,校长那里过了就行。”
许母一拍脑门尴尬说自己糊涂,人家都直通校长了,这面子可真够大的!
曲父岔开话题,指了指自家沿海年货旁边那堆说:“大妹子,酸菜,本地饼干那些少吃,不健康。”
相比于大红大紫大礼盒的曲家,酸菜夹杂着霉豆腐与小饼干,十斤装白酒的那堆,尤为寒酸。
陆家提来的。
此时屋内已陷入僵局。
许沫雅直视陆父:“叔叔,其实我早就跟陆子明有矛盾了。”
终是陆父尝试着拉下脸,单手在裤子上摩挲着:“小陆不懂事,有什么矛盾你说,我教训他,给你道歉。还有半年结婚,这闹的……”
许母说:“道歉也没用,感情的事说不清的。”
“怎么?我听妹子这么说,这婚是压根没想结?”陆父的手微微发颤,他压着的怒气像沸水一样在肺里,抽着烟都只能吐一小口,气短。
许沫雅微微皱眉,不微可查扇扇还没飘到她面前的烟。
“我可没这么说。”许母像是炸了毛,陆家的沉默与絮叨磨灭掉她的耐心:“要结也行,订礼再加2000,这半年我们再看小陆表现再决定结不结。”
2000!
宛若一记重锤砸在陆父心头。
他第一时间就是发愁,想着去哪里凑这钱。却压根没想这是许家的托词。
一道阴影盖在门口,许沫雅看到是陆子明,淡淡说:“你来了?一个月前我在学校就跟你提过,现在你爸怎么都听不进去,要不你劝劝?”
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就预料到可能陆子明会破口大骂,声嘶力竭,或是苦苦哀求,涕泪横流。
但许沫雅向来办事干净利落。
她知道要不把话说难听点,还得反复拉扯,到时候更耽误自己。
吵,大吵起来才好。这样就能无限让自家成为受害者的角色。
“我说你咋说话这么冷,原来没喝热水。”
陆子明接过老妈手里被拒绝的茶水,咕咚一口喝了。
“既然小陆回来,那这事更好谈了……”
紧接着,陆子明特别随意的,手起,一落。
“啪。”
一叠厚厚的50元崭新钞票扎的漂漂亮亮,落在桌上。
嗡!
陆父陆母一呆,错愕地看向儿子,哪里去借这么大笔钱?不可能,没人肯借这么多。而且,许母才刚开口啊!太巧合了吧!
短暂后又庆幸想,这钱补上,那这下不用退婚了吧!
再者是许父许母,霎时脸色就不太好看。
他们深知陆家情况,打死不可能这么活脱的扔出两千块,本就是刻意刁难。可怎么这就……轻而易举?刚说完,钱来了?
而最为震骇的许沫雅!她对陆子明是最了解的,他待她极好,几乎生活费都是省吃俭用下来给许沫雅加餐或是买衣服,根本不可能拿出这么多钱!
2000啊!
哪里去借的?或者哪里去弄的这么多钱?凭什么她不知情?
“两千是吧?我这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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