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道:“再者,他一提起空心石佛像,我便猜到,盗宝者只怕是与我天衣门有关。因为这世上,唯有我天衣门中人,才会塑棉消音之法。能在那一个时辰之内,无声无息盗走宝物,想必是用了消音塑棉,事先封死了内堂四面所有缝隙,令啸鸣之音不能传出,才可搬动佛象。你们应该都知道,我天衣门中最会塑棉消音之术的那个人,原籍就出身于醉仙乡,她曾告诉过我,她有个邻家哥哥,因为灾劫尽失家人,不得不远去福建为僧。我让赤衣去查净执的来时行踪,正是要查看,净执是否曾在醉仙乡停留,如果然停留,则贼必然是他。”
蓝衣若有所悟,轻轻道:“原来是她啊,紫衣。”
雪衣点头道:“对,我料到此案有紫衣参与时,便基本上想通了一切。醉仙乡十年前苦受吏患,民不聊生,引发乡民暴乱,官兵前来清剿,正要屠尽乡民时,善济寺三僧云游而至,出手相援,终究闹到京都天子处,解民于倒悬,救了一乡百姓,还了一乡平安。我猜,紫衣和净执的家人都在这场灾劫中丧生,之后,紫衣辗转投入我天衣门,而净执则跟随大师们去了福建。”
赤衣插嘴道:“紫衣姐姐离开我们,我百寻不见,原来她是去福建找那小贼秃,呸呸呸,遇人不淑,紫衣姐姐恁是看不穿。”
雪衣瞥了赤衣一眼,续道:“普行大师是大师兄,可住持却是他师弟普念大师,这缘故本原没几个人知道,如今我可以告诉你们了:普行大师是还过俗的,他还俗那几年曾娶妻生女,而他的亲生女儿,就是紫衣。”
“啊?!原来那香客是紫衣?”赤衣大惊,叫出声来,旋即捂住嘴。
雪衣这下狠狠瞪了赤衣一眼,道:“倘不是我这厢房早用消音塑棉封着,定要用针缝上你的嘴,你怎么老是沉不住气?你道十年前,那三僧无事,干嘛会云游远至醉仙乡?就是因为普行大师听闻乡难,挂念妻女,他的两个师弟可怜他,才陪他一起出来的。所以,普行大师虽是大师兄,但自愧凡心未泯,做不得表率,现在的住持才会是普念大师。”
赤衣可怜巴巴地眨眨眼。
雪衣道:“其实,最同情普行的,是护法大和尚普能,他深知普行对亲生女儿无法绝情,那一日做法事,普行放紫衣进来寺里,普能明明知道,也装作不知道,他更绝不相信普行会把藏宝之密泄露给紫衣,故从不疑紫衣盗宝。这些事本来并不难猜,只不过紫衣进寺一事,与善济寺清名有碍,他二人一听我的问题,就知道我已猜中,只是至怕被我当众说穿。普念大师反应虽慢了些,可等到看见你们捉住了净执,他想起旧事,自会明白过来。”
“那净执知不知道紫衣是普行之女?又知否她乃我天衣门中人?”蓝衣讶然问道。
“应该知道是普行之女,净执毕竟是紫衣幼时邻居,说不定见过普行的样子。但他不会知道紫衣是我天衣门的人,紫衣知道规矩,她离散未归,绝不敢打我天衣门的旗号。”雪衣说得十分肯定:“然而,我猜,净执能说动紫衣去盗的,应该是那本佛经,他对紫衣,必定只提到佛像下放有西域梵文法经一事。紫衣内心,深恨她父亲在她幼年时再次入寺出家,累她母女一直孤苦……”
雪衣看一看身边姐妹,温言道:“你们别这样看我,她虽从未明说,但我能猜到几分。紫衣的母亲在十年前的灾劫中去世,虽然普行赶来相救,三僧解了一乡劫难,却并没能真救到她们母女两人,要不然,紫衣也不会入我天衣门了。她自然会对她父亲心怀怨恨,我本来想不到紫衣离开天衣门后,竟会去了福建,我是觉得,她应该不想再见她的父亲。可现在,重新想一想,怕是紫衣此去,就为了要报复普行大师吧?”
赤衣连连点头,脸生愤色。
雪衣续道:“梵文法经虽是寺内珍物,但除了礼佛之人,旁的人看不懂,并不算什么真正的宝贝,紫衣非要趁法事之机进寺见父,打的主意,该是为了惹事生非,不是为了真偷东西。净执是紫衣幼时好友,必知晓紫衣的心事,他会告诉紫衣佛像下藏有法经,由普行大师看护,怂恿紫衣去偷。这样能给她父亲添乱,让普行大师不得不离寺寻找,一来可以搅乱她父亲的修行,二来她挟经在手,大概,还可以迫她父亲回乡祭母吧,我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快到她母亲的忌日了。”雪衣叙及到此,停了下来,悠悠一叹。
赤衣犹是忿忿然,道:“紫衣姐姐就是看不穿,呸,看不穿。”
“血浓于水,生身父母啊,哪里那么容易看得穿?”蓝衣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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