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陈新甲连忙重新跪好,恭恭敬敬朝皇帝重新行了个礼。
朱由检艰难的睁开眼,费力的举起手臂,指着被他揉成一团扔出去的奏疏,咬牙切齿道:
“黄尚书,继续读!”
陈新甲被皇帝叫错了姓氏,也顾不得纠正,唯唯诺诺道:“是····”
他爬过一地的细瓷碎片,捡起那道让皇帝龙颜大怒的奏疏,像是捧着个随手可能炸响的地雷炮,小心翼翼展开,抬头瞟了皇帝一眼,继续读道:
“苏京初到潼关,利欲熏心,曾言“潼关富甲三秦,好好捞一笔才行”,遂指使家丁张继善等,勒索士绅饷银,欲肆行劫掠。潼关乡贤郭达,宅心仁厚,赈济灾民,素有郭佛子之称,不堪勒索,蹈河自尽,尸首至今不得。或言已被烹杀……
城南员外渠忠君因一言不合,被苏京家丁断去一指。
苏京大言于臣曰:潼关士绅不知体恤监军,大军征剿,粮饷不足,潼关竟一毛不拔,成何体统?稍事惩戒,杀一儆百耳。
臣恐激民变,遂以手书相慰,使潼关士绅于粮米之外,另犒赏苏京家丁王大锤等猪、羊、酒、麺。
苏京犹嫌不足,竟使家丁勒索东珠、蓝田玉等宝物。
苏京抵秦不过两月,论其恶,高积於山,臣之所记,不及什一也。
三月二十九日,流贼细作又至潼关,为百户官孙世瑞所擒,潼关军民,皆欲杀监军。
而苏京犹不知也,臣于督师行署设酒款之,苏京若不屑於臣者。
臣宣谕皇上神圣,合尧舜汤武为一君,臣子当勉旃疆场,而苏京若怏怏不得志,止谓熹宗皇帝恩遇之隆也,自言俸禄稀薄,不能养家,不及潼关富家翁也。臣闻言不觉失色,厉声呵斥。
苏京言秦军京营俱无用,土鸡瓦狗耳,只用他携三十万银,单骑走开封,便能说服李自成归降。
臣愈讶之,知其难制,不可用也,讽之曰:监军戎马半生,不如躬耕南阳,颐养天年。
苏京应臣曰:落叶归根,种豆南山,久有此心,但惟我知平贼方略。收了李自成,解了开封之围,河南残破,周藩富甲天下,几百万金银,可为军饷。
臣曰:此事须上奏朝廷。
苏京曰:我二人便可办了,何须上奏!
次日,臣又召其监军东方祝、卫所指挥等来婉谕之,而令其亲信者往复开导。苏京固称剿不如降,催促臣交三十万两兵饷(实则六万),由他前往开封劝降流贼。
若不从他,且以玩寇畏敌罪名弹劾臣等。
臣悉其狼子野心,终不可制,欲擒之还朝,待皇上处分,然一擒则其下营兵必哄然,事将不测,且潼关民变汹汹,不宜张扬,惟有迅雷不及掩之法诛之顷刻。
遂于四月初一日,臣授计总兵贺人龙、百户孙世瑞等布置已定,谎称三十万两已筹集,促之收银出关,一面安抚潼关士绅顾全大局,勿与苏监军家丁标兵冲突。
苏京果入行署,臣先设一帐房于行署旁,坐待之。苏京至,臣与之坐,曰:镇下各家丁何不俱来一见?
苏京亦召之俱来,各家丁既集,臣始宣言于众曰:
各官兵驰援开封,皇上深念,惟汝之监军苏京不良,所作所为,俱干国法。
苏京身为文臣监军,受天子隆恩,勾结流贼,欺君叛国,一当斩。
刚愎撒泼,无人臣礼。前后章疏,具在御前,近且有“入开封收取周藩如反掌”等语,据开封申报,岂堪听闻。大臣不道,二当斩。
欺凌士绅,横征暴敛,以公器为玩物,牟取私利,三当斩。
命姓赐氏,即朝廷不多行。苏京部下家丁,苏其姓者数十人,初到潼关,鱼肉三秦,亵朝廷名器,树自己爪牙。犯上无等,四当斩。
初抵潼关,即虐杀乡贤郭达、渠忠君等。取其银九万两,没其货,仍禁其人,恬不为怪,劫贼无算,激起潼关民变,五当斩。
掳乡贤之妻女为妾,初入三秦,夜夜笙歌,凡潼关妇女有姿色者,如翠花、如花、香玉、黛玉等,俱设法致之。或收不复出,或旋入旋出,身为不法,故官丁效尤,俱以虏掠财货子女为常。好色诲淫,六当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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