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巡检寨,展昭便就收了西门德清带来的各种文契,接着把人分开,关在各个院子里。

西门德清被单独关进一间房里,两个兵士扯了条凳子,在门前坐了。

……

眼看天色将暮,一个兵士托了一个盘进来,里面一碗饭,两块腊肉,放在西门德清面前:“官人用饭。”

西门德清接了,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对兵士连连发问道:“这位兄弟,怎么到了寨里也没有人过来问话,也不说什么时候出去,这是怎么回事?我庄里其他人如何?庄里许多事情,不好在这里耽误的!”

兵士摇头:“我奉寨主令,只给官人送饭,其他的一概不知!”

“你要是有不解之处,只好去问寨主,要么就是李官人那里派人来,才知究竟。”

说完,站到一边看着西门德清吃饭。

西门德清无奈,着实也是饿了,狼吞虎咽把饭吃完,让兵士收了出去。

……

到了第二日清早,又有另一个兵士进来送了早饭,一样也是一问三不知。

西门德清吃了饭,心里不由嘀咕。等到太阳高升,慢慢踱步到门口,探头出去看。

门口坐在长凳上的兵士看见西门德清,急忙起身上前挡住,喝道:“寨主有令,官人只在屋里等候就是!寨中事务牵涉军机,官人是不好随便看的,还请回屋里去。”

西门德清心中嘀咕,这巡检寨自己又不是第一次来,什么时候牵涉军机不许看了。

只是口中不好说出来,只好道:“兄弟,已经过了一夜,怎么还不见衙门里的人来问话?我家里许多事情,真的是不好久待。”

那兵士也不听西门德清说什么,只死死堵住门口:“寨主只是吩咐我照顾官人在屋里好好待着,其他一切不知。”

“官人,我们当兵吃粮的,不知好歹,只知军令,官人不要让我为难。”

西门德清是个精细人,听见这话,就知道自己被人软禁在这里,想出去是不可能了。

心念一转:“许是昨天吃坏了肚子,我有些肚痛,不知附近有茅房么?”

不料兵士回道:“屋里有净桶,官人将就将就!稍后有人来收拾,官人安心住着就是。”

说完,身子上前一移,把西门德清的视线完全挡住。

西门德清眼睛余光扫过,看见旁边还有一个挎着腰刀的兵士,不敢造次,只好回了屋里。

回到屋里桌子边坐下,西门德清越想越觉得不是事。

此番是庄里所有的人全部都被抓进了巡检寨,若只是查问户口,少不了要自己出去作证。

结果却把自己关在这里,一个人不见,这就有些不好了。

到了中午,又换了一个兵士进来送了茶,还有一些点心,只是不让西门德清出屋,西门德清心里就有些慌了。

只是门口被两个兵士死死把住,不管怎样就是不许他出门,让西门德清坐立难安。

巡检寨的官厅,李元坐在案后,静静听着展昭和崔凯报西门德清庄上人口情况。

听完,不动声色地问道:“如此说来,西门德清的庄客十余家,五十余人,只有九人文契齐全?”

展昭拱手:“回官人,委实如此。不过这种事情不算什么,周围大户人家,不少都是如此。乡下地方查得不严,小民不想交立契时的税,如此做的不少!”

“不过西门德清庄上大多都是全家在他家里,这倒是并不常见。若是全家的人都算在他家为佣,逃的契税可是不少!”

崔凯也再一旁添油加醋:“西门德清日常有多少不法的事情,最怕走漏风声,当然要手下全家都在他家里。既防这些庄客说漏了嘴,又当是人质,手下人自然不敢背叛他。”

李元点了点头:“这样最好,西门德清做的事情他的庄客必然知道,我们只要从这些人下手即可。你们整理好文契,把这些庄客的底细摸清楚,而后分别关押,单独讯问。”

李元说罢,想了想,又叮嘱二人道:“记住,没有文契的一概不认,全部认作庄里客户。”

“告诉他们,要么跟其他人户一样服差役,编入各保。要么,就让这些人家把当初逃掉的契税交上,给他们重做文契!一切后果,他们自己承担。”

展昭觉得奇怪,问道:“大人,何必多此一举?让西门德清把契税全部补上不好么?”

李元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被上契税,就是把这里庄客作认作西门家佣人。亲亲相隐,很多事情他们说也可、不说也可,案子还怎么审下去?”

“你们去把庄里的几个保正都找来,再找些过得好的人家,跟关着的人讲清楚,如果算作庄里的客户,会过上什么日子。”

“还有,跟他们讲清楚,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都是西门德清或挟迫、或欺骗别人为奴,才逼着做出来的,这样官府不会深究。”

展昭想了好一会,才与崔凯一起点头,终于明白了李元的意思。

没有文契的人家,不应该算作西门德清的庄客,而是在庄里没有住所之类的固定财产,住在西门德清家的客户。

至于房屋租金之类怎么算,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官府不必去问。

让保正和庄里现在过得好的人家来现身说法,是告诉这些人,算作庄里的客户,以后可以上过上什么样的好日子。

如果拒绝,先择跟西门德清站在一起,那先把契税追上来,以后也把他们认作西门德清的同伙。

不是庄客,而算作庄里的客户,便就不再适用亲亲相隐的法律原则,以前西门德清犯的事情,做这种选择的人必须向官府招供,不然知情不报的藏匿罪逃不掉。

如果早早招供,官府可以既往不咎,一切推到西门德清骗人为奴上。

这么多人,李元就不相信都跟西门德清一条道走到黑。

他西门德清还没这么大的魅力!

而只要打开一个缺口,后面就好办了。

见两人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李元道:“此案年深日久,现在急不得,当徐徐图之。这些日子,你们多找几个人商议,对关的人如何分别关押。”

“但要记住,切不可把相互信任的人关到一起,弄成铁板一块后面审讯就难了。要让关在一起的人相互猜疑,讯问的时候单独提审。”

“每过些日子,便打乱重编一次,此案讯问不用当地衙门的人,除了展昭的手下,寨主你也选些口齿伶俐和会读写的人出来,一起审案。”

展昭点头,永城县衙的很多公人都跟西门德清不清不楚,当然不能用他们。

不过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如此大费周章审讯。人都已经抓来了,还怕不招供,难道巡检寨里的刑具是摆设?

听了展昭的疑问,李元笑道:“动用刑具逼供,便就落了下乘,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已经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务必做成铁案!”

“就是要不打不骂,全由涉案的人自己说出来,记得清清楚楚,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左右最近公务并不繁忙,便在这件案子上多多费心,此案若是办得漂亮,你们也是大功一件。”

听了这话,展昭与崔凯有些心动……

…………

过了一日。

把手中的卷宗放到案几上,李元只觉得头大如斗,好一会不说话。

对于西门德清一案,他估计了许多种结果,但从没想到后果会是这样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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