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0日,早上4点半。

南港码头,最后一批货运到。

装货前,柯尔·斯特恩将所有船员和码头的搬运工都聚集了起来,零零散散有三百多人。

他似乎有话要说。

柯尔站在船上,俯瞰下面的众人,微风让他的蓝色外套猎猎作响,冷光灯下,这位“大善人”的脸有一半隐没在阴影中,看起来有些狰狞。

“伙计们,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向你们说再见了,这次我会彻底离开托克伯特。”

下面哄的一下炸开了锅,各种难以置信的声音此起彼伏。

在大部分水手和搬运工看来,柯尔都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善人,不管是谁家里困难,他都会想办法接济一下,任何在知更鸟号服役的船员遇难后,他的家庭也会得到妥善的安排,更别提这艘内陆大船所能提供的生意了。

没有人愿意失去这样一个靠山。

“静一静,静一静,伙计们。”柯尔压下众人的议论,继续道:“我也有很多不舍,但没办法,生活总是要继续的。这次是最后一次装货,我会把每个人的酬劳翻一倍。另外,我还准备了一些酒,就当是告别了,希望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再见,愿主保佑你们。”

半个小时后,知更鸟号驶离南港,搬运工们从箱子里拿出酒,望着大船消失在夜色中,刚刚还闹哄哄的港口上居然出现了片刻的鸦雀无声。

很快,便有低语打破了沉寂。

“老弗劳德私下告诉我,柯尔这次之所以铁了心要走,是上次赔了很多钱,他不想再在这里做生意了。”

“什么?上次?哪一次?”

“五个月前,法拉菲尔德路的济贫院被关闭没多久。”有人补充道:“那群该死的乞丐来码头上闹事,一路上打坏了不少东西,还死了两个警员,听说后来赔偿都让柯尔出了,他亏了一大笔钱。”

“这群婊子养的,这钱凭什么让柯尔出!?就因为他是个高尚的船长!?”

有人讥讽道:“那谁出呢?你总不能指望那群赖在棚户区、饭都吃不起的乞丐吧?”

这话换来了一阵沉默,随后便是小声的嘟囔。

“这该死的世道。”

“真想干死那群狗娘养的。”

……

早上9点,拉法文特路,甜美的格洛丽亚门前。

身披棕色巧克力外衣、手里挥舞着糖果拐杖,脸上涂抹着油彩的圣晖节大使出现在大街上,背后迅速跟上了一群孩童,其中有衣衫褴褛的乞儿,也有衣着精美的孩子,他们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殉道者广场上突然传来钟声,来往的马车与行人纷纷驻足,疑惑——那是以往圣晖节才有的庆祝。

与此同时,圣晖节才有的圣乐也远远传了过来,熟悉、安宁的旋律本该因为距离有些失真,却诡异地响在每个人耳畔,仿佛为主的光辉洒满世间而欢唱,令人心情激荡。

“圣晖节提前了吗?”

有人疑惑地问,回应他的是圣晖节大使突然唱起的颂歌,他一边唱一边将包里的糖果洒向空中,周围的孩子在欢呼雀跃地为他伴奏:

“群星栖息的高处,住着慈爱的天父;

“圣主垂下光幕,照亮万民迷途;

“圣晖洒满大地,我们团结如兄弟;

“不论贫富同追觅,共同走入这圣地。”

稚嫩的童声响起,神圣欢快的旋律让他的心情也跟着跃动起来。

于是,他也走上大街,一同歌唱起来。

为了这个盛大的节日,人们都压抑、等待太久了。

乏味沉寂的生活,无色而寒冷的灰暗严冬,需要一团炽热的火带来温暖。

仿佛是受到了感召,越来越多的人汇聚、欢庆,朝圣般向着广场方向汇聚。

“歌声将击碎这阴霾!”

“我们将踏入最好的时代!”

……

早上9点30,法拉菲尔德路,济贫院。

关闭许久的大门缓缓打开,在路过行人的注视中,一个双臂健全、身材高大的金发牧师缓缓走出。

他嘴角含笑,面容慈祥而圣洁,他的目光仿佛直视着每个人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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