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

沈芷兮现在算是明白这句诗的意思了。

棠梨院里遍植桃花,她和顾沅对坐弈棋,因着饮了些酒,她的脸颊就似染上了绯红色的落霞,美得醉人。

顾沅凝望着她恬静的神情,怔怔出神。

沈芷兮摆弄着手头的竹蜻蜓:“你也真是胆大妄为,崔显纯的儿子都敢动。”

“他出言不逊在先,我出手打他亦无过错,赏罚分明才是正论。”

沈芷兮点了点头,“你是早就算到本宫会出面善后了?”

顾沅笑而不答,抬手在棋盘正下方落下一子。

一子定乾坤。

沈芷兮将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盒中,轻声道:“念儿如何了?”

她问的是顾念秋。

“精神尚好,只是还在养病。”

沈芷兮点头:“那便好。”

沉默片刻后,顾沅问:“赵孟德的事,殿下想杀鸡儆猴?”

“杀了他,我也没有退路了,就像这局棋。”

顾沅凝眸望向棋局,“皇上怎么说?”

沈芷兮摇了摇头:“阿衡在西苑,就是我也见不到他。”

“下一步,殿下要如何走?”

沈芷兮揉了揉眉心,似是有些不耐烦,“一帮无能之辈,从去年冬天闹到现在,也该收敛一些了。”

话音刚落,沈芷兮才发觉自己是冲着顾沅发了一通无名火,连忙摆摆手,“不是说你,阿沅。”

顾沅淡笑,“无碍。”

“让他们离开燕都,这辈子都别再回来了。”沈芷兮叹了口气,“省得他们成天在我眼前晃荡,看得人心烦。”

顾沅微微一笑,“前些日子不还挺好的吗,今儿个怎的就心烦意乱了?”

沈芷兮皱了皱眉,推给他一沓折子,“喏,你看看就知道了。”

顾沅一头雾水地接过折子。

“第一件事,殿试放榜了。过两天要举办一个恩荣宴,诸多事务还要本宫亲自操持,麻烦。”

顾沅:“……”

你确定这不是好事?

“唐修瑾也参加了今年殿试。”沈芷兮叹了口气,“唐修瑾出身世家,父皇在世的时候已经允准他入了翰林院,现在他高中探花,怎么安置他又是个麻烦事。”

她现在提起唐修瑾就来气,她恨那个当初那个亲手送她上路的年轻首辅,也恨自己当初为何瞎了眼看上这个白眼狼。

唐修瑾在两年之内连升七阶,坐上刑部侍郎的位子,得以在老师谢镇致仕后接手他在朝中的势力。

而后他排斥异己,任人唯亲,彻底拉开了十年党争的序幕。

是他,毁了沈家!毁了大昭!

沈芷兮平复心情,继续说下去。

“第二件事,恩荣宴当天晚上,各地的藩王都要入京朝贺。”沈芷兮扳着指头一个个说,“秦王和齐王前些日子已经到京城了,楚王病重不能下床,就让世子替他来了。”

“这可都是你亲戚。”顾沅笑笑。

“就跟你堂姐顾怀夏没有嫁给肃宁王似的,这么算起来,我同你还有些亲戚关系呢。”沈芷兮揶揄道。

顾沅:“……”

“言归正题,第三件事。”沈芷兮神情忽然凝重起来。

顾沅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觉有些可爱,“怎么?”

“三个人的婚事。”沈芷兮刻意略过了人名,“你看折子上写的。”

“当今圣上沈衡,楚王世子沈峤,还有……”

“还有我,昭阳长公主沈芷兮。”

顾沅蹙眉,似是有些不悦:“礼部的人还没完了?”

“这事还真不怨他们。”沈芷兮解释道,“这出戏是都察院的人整的。”

“那帮言官吃饱了撑的,管他们作甚?礼部呢?就干等着吗?”

沈芷兮幽幽叹道:“你觉得礼部能怎么办?礼部尚书薛观敢得罪都察院那些青天大老爷吗?”

顾沅闷声道:“反正你的婚事我定是要管的。”

“你随便吧。”沈芷兮忽然觉得头更疼了。

——

暮霭沉沉,华灯初上。

当晚,按照规矩,今年的新科进士与礼部官员一同面圣,随后举行恩荣宴。

火树银花不夜天,整个燕都的大街小巷都燃起烟花爆竹,跟过年似的热闹非凡。

唐修瑾淡淡瞥了一眼其余两人,沉吟不语。

一行三人,唯有他在这朝堂上有个一官半职。

也唯有他看起来心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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