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朔出手救了何欢,却不知如何惹闹了林风晚。

独孤朔被林风晚拒之门外,仅一门之隔,两人一内一外,竟好似两个不同境地里的人。

独孤朔央求了半晌,林风晚终究未开门。

隔着一扇门,只听林风晚言道:“你与那何家小姐心意相通,何故还要来惹我?”

独孤朔听了,晓是林风晚心中意不平,遂道:“我与何家姑娘只见过一面,何来心意相通之说?”

林风晚说道:“休要辩说了!我见你一个眼神她便能懂你的心意,还说什么只一面,我且问你,你何时与她见过面?”

独孤朔听了,只欲哭无泪,本是想着救人,情急之下反倒让林风晚误会了,当下心中越发不敢与之说是裴策等人架着他去见得何欢。

左右思绪良久,却是心中一时无法说出个堂而皇之的理由来,憋了许久才道:“跟着裴策去他府中之时见过一回!”

“是裴策让你去见的吧!”

独孤朔还要辩说,却是林风晚哭将起来了,嘴中说道:“不要说了,你走吧,我不想见你!”林风晚说了这一句便不再说话了。

独孤朔听了哭声,又敲门说了几句,林风晚不再言语了,只得悻悻跃身下楼去了。

教坊司的姑姑立在下面,拉着脸,没有好生气地说道:“砸了教坊也就罢了,你还要带着相好的去到晚儿房中羞辱她?你若是这样的人,就不必在吃着碗里的惦记着锅里的,平白地让我女儿空欢喜一场!”

独孤朔听了,欲与之辩说,却被姑姑白一眼道:“姑娘们,都离他远一点,拾掇起来!”便再无人理会独孤朔了。

独孤朔自知讨了无趣,只好独自归了。

而后数日,独孤朔按天来一次,不仅林风晚不见他,连同那教坊司里的各人均与他没有好声气。

他也不计较,只是按例来,这是后话先不絮烦。

却说另一番,裴府之内,裴策端的跪在祠堂里。

其父当朝户部侍郎裴坚手持着藤条,照着裴策的后背便是抽打着,一边骂道:“我裴家一门忠烈,竟被这逆子丢了名分,成天往教坊司跑,竟惹祸事到宰辅大人的头上,若不是陛下念着旧情,我裴家恐满门都被你害死了,看我不打死你··”

立在门口的家眷,但见了裴父如此动怒,竟无人敢上前劝说一句,何欢忙叫丫环去请了裴家祖母过来。

裴策之母王氏看着孙子被打,心中百般滋味。

何欢扶着祖母未过来时,就已然听到声音了:“去,把洛州的掌使、参军们都请过来,就说裴侍郎家要出人命案,再打发人往凌烟阁去,请老爷的牌位来,让他看看这裴侍郎是如何在家中作威作福的!”裴母说着,四下的跑动起来。

裴坚闻听了母亲的声音,高高抬起的藤鞭,久久落不到裴策身上。

“你打,你今日不打死他你就不是我儿子?”裴母威严俱在。

“母亲,您不能在纵容他了,他整日闯祸,此番得罪了宰辅大人,我,我愧对列祖列宗,养了这样的败家子。假使此番只吃罪我一人便也罢了,只恐会累及旁人,若不再严加管教,只怕日后还会惹出更多的祸乱!”

“住嘴,休要胡乱拉扯,我自知教坊司之事,明着是那胡衙内错在先,再说了,放眼整个洛阳城,那个男子不吃花酒,没个妾室,他都二十岁了,也该张罗着纳个妾了!”

“母亲··”裴坚喊了一句,自知拗不过母亲,摔下藤鞭,扬长去了。

裴母心疼地抱起裴策,左右唤了郎中簇拥着往屋中去了。祈氏闻听老祖宗要为裴策纳妾,早就哭成了泪人,被祖母好一番拾掇。

晚饭十分,裴策被罚跪在祠堂。

何欢在旁安慰道:“舅舅正在气头上,你千万别往心里去,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白白挨了这顿打!”

裴策听了,一笑道:“表妹说甚胡话,父亲对内卫久来不满,也非此时此刻,当初他极力反对我入内卫的,他说好男儿当博取功名报效朝廷,我执拗着不听,搬来祖母说情,他才勉强答应,想他今日发了脾气,定是王及善在朝堂上告了父亲的状,使父亲颜面扫地!”

“那怎么办,陛下不会记恨吧?”何欢问道。

“还能怎么办?独孤朔已经砍了胡衙内的胳膊,还不容人家告个状嘛!哎!”裴策说完,爬倒在地上,看了一眼门外说道:“你去看看你嫂嫂怎么样了,今日个祖母骂了,想必心里不舒坦!”何欢也顺着他看得方向看了看,点了点头,起身便往走。

何欢快到门口的时候,裴策突然说喊道:“你该是去谢谢人家的!”何欢听了,不回身,点点头便去了。

过了三日便是冬至。

冬至前一个晴朗的夜晚,忽地天空中月如染血一般红,血红如漆。接着不论街市还是朝堂,兴起一个传言,说是武曌无德,营州连败,血月现显,警醒世人。

旁的人不明缘故,当真以为血月警醒世人。

独孤朔听了,自知恐营州又败,必是柳凌微等人散播的。

这日冬至,才散衙,独孤朔远远地追上裴策,裴策却不理会他,他心中奇怪,不解地问道:“哎哎,裴大人这是何意呀?”

裴策仍旧不理会,径直地往马厩去了。

恰在此时,徐胃过来,独孤朔忙一把拦住问了问,徐胃难为的直挠头,独孤朔一把撕扯住他的领口问道:“还是不是兄弟?”徐胃涨红了脸,半天才道:“你也别怪他,王大人在御前告状,他受了裴侍郎好一顿毒打,今早听说陛下下了旨,调裴侍郎到长安去任职,连同何欢的父亲,也被调往江州去了”

独孤朔听了,心中稍稍明了,遂撇开徐胃衣角,转身而去。

徐胃忙追上来,问道:“独孤兄这是作甚?我只不过是说了个实事,你不必放在心上!”独孤朔也不答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黄昏时分,上官衣领着何欢及丫鬟侍女来了,独孤朔正在包饺子,何欢见了,忙叫丫鬟侍女帮忙,反倒是独孤朔腾出了手。

上官衣假借有事先去了。

何欢率先说道:“当日多亏了公子出手相助,何欢才得以脱险,今日特来道谢!”

独孤朔说道:“姑娘吉人天相,自是能化险为安,不必言谢!”

何欢红着脸又道:“初见之时是我无礼,请公子海涵!”

独孤朔听了吗,怔怔一笑,道:“当日是在下失礼,该上门赔不是的,岂敢有劳姑娘!”

“哈哈,不打紧的,还能在这里吃上一顿香腾腾的饺子,也算是明了公子心意了!”

两人说不得几句,饺子已经下锅了,众人一番吃食,天色已然暗淡了,独孤朔担心何欢周全,便一路护送至裴府才归。

归来时,街市已然宵禁了。

大门四开,院内的桌子上放着一盆热气腾腾的饺子。

原是因被林风晚拒而不见,独孤朔索性这一两日不曾去教坊司了。

但见了饺子,他知是林风晚送来的,心里忽然暗叫一声不好,匆忙便往教坊司奔去。

原是林风晚觉得这些时日冷落了独孤朔,遂想着今日冬至送一盘饺子过来看看他,却未料来的时候正看见独孤朔陪着何欢同上了马车,屋内饺子的香气还未散尽。

林风晚伤心一般地哭将起来,放下手中的饺子,直奔回了教坊司。

独孤朔赶到教坊司的时候,教坊司的大门紧闭着,唤了半晌也不见有人来开,他不得不独自归去,一夜无眠。

及次日一早,大统领唤了各处掌使掌班去了司里,独孤朔去的迟了,打听了一番才知晓。原是月圆之夜,夜半之时紫气袭扰紫薇,血月兀现,惊得满朝百官夜奏上阳宫。

武皇大怒,杀了钦天监主事。

独孤朔来不及思虑血月之事,便想到了柳凌微来。想来此番定是她们暗合钦天监,提早知晓了月食之事,借此扰乱朝中对营州之事的判断。

独孤朔越发觉得营州之事牵连的朝臣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见,逼着他不得不去追寻真相了。

裴策父亲裴坚走的那日,洛阳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那日也是内卫掌使李曾入土的日子,好似天地同悲悯一般。

入夜的时候天气直冷的人发抖。

那日散衙格外早,独孤朔冒着大雪往东市沽了老酒和烧鸡,便往府宅中去了。

烟火俱寂,好似冰窖一般。

他落寞地在台阶上扫出一片来,斜身依偎着,好似被人拥在怀间一般。

也不知喝了多少时辰,那一摊子老酒已然尽了。

他扯着嗓子要小二上酒,却是半晌无人理会。忽然,一阵疾风抚来,连带着烛影摇也晃起来,接着,一阵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逼近来,独孤朔霎时酒气醒了几分,踉跄着站起身来,欲拔刀,却是身子一软,瘫倒下去。

长剑划过面颊,独孤朔直觉寒芒逼人,霎时三个人影闪便落在了眼前,两男一女。

三人相互看了看,女人指着独孤朔问向两人道:“这便是圣人口中鼎鼎大名的独孤朔吗?”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