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长久静谧后,轮椅离开,外面的灯接之也灭了。
黑暗更甚,这是贺凉迟的保护壳,他走到床边拿出折叠刀,眼底一片麻木死寂。
划下去就是解脱,耳边有这样的声音。
他右手捏紧刀把,屏住呼吸,空气在这一刻仿若都停止流动。
窗外月光惨白,反射进来些微亮。
忽然地,他看到一根黑色长发,静静地缠绕在他的袖口纽扣上。
霎时间来不及思考,少女那张惊艳生动的容颜代替那些可怕的念头全然占据大脑,心口死而复生地猛跳了下,手跟着一松,刀响落了地。
贺凉迟脱力地瘫到椅子上,眉间像聚着一团化不开的阴郁黑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不知颓丧着放空了多久,他打开磨损掉漆的抽屉,里面的檀木方盒里躺了一条精致的细细银链,在稀弱的月光下泛着星点的耀芒,上面停靠着一只振翅欲飞的银蝴蝶,栩栩如生。
美丽而灵动,就像她一样。
这不是手链,是她的脚链。
少年拿纸用力胡乱地擦拭着不停往外冒血的伤口,不知疼痛般,只怕弄脏了手里她的东西,小心翼翼把发丝完好地从纽扣上取下,和脚链一起珍贵地放置在盒子里。
给抽屉上了锁。
他靠着椅子,仰头闭眼,满室寂然。
再孤苦无望的世界,也能泄进一线生机。
只因他在沉重难熬的黑白生活里,见过她的笑颜。
低微卑小的秘密或许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比少女一见心动来得更早的是:她在二楼抬头看月,他在人潮中抬头看她。
——
车水马龙的南城区华灯如昼,北鹤大剧院旁有处绿化隔离带圈出来的老式居住区,嵌在繁华喧闹中却不违和,反倒取了一方重金难得的清静,惬意雅适。
这条弯弯折折的长巷子叫中堂巷,年数已久,砖墙瓦院石板路,颇有古韵,开发拆迁的时候被申报保留了下来,作为地方文化保护单位,项目划归给了孟氏集团,近几年主力修缮过几次。
最显眼特殊的那栋三层中式小别墅就是孟澄家,倒不是有多气派,而是孟之行热衷于捣鼓各种奇花异草,围栏和大门口都被花花绿绿围簇起来,很像电影里秘林仙境的入口。
孟澄提着剩了一半的炒酸奶进屋换鞋,厨房里正忙活的男人听到玄关口的动静,举着锅勺走了出来。
孟之行年轻时全身心投入家族事业,婚育稍晚,现今已年逾五十,但他平日里修身养性克己自律,面容仍然丰神俊朗,身材也高大健硕,不过此时身前挂着一件与他气质相冲突的碎花新围裙。
把孟澄逗乐了,“老孟,粉色娇嫩,你如今几岁?”
孟之行笑得和煦,反问道:“老爸在你心里难道不是永远十八吗?”
孟澄心服口服地竖了个大拇指。
待她走近,孟之行鼻子灵敏一嗅,“嘿”了一声,“你这身上的烟酒味儿怎么比我应酬完回来还浓?”
少女鬼马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朝他身后一指,“你锅冒烟了!”
孟之行“哎呦”了两声忙回身厨房,一看被骗了,再出来时二楼的房门已经关上。
“赶紧洗个澡下来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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