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的左右门帘蓦地被人掀开,只见傅长寿带着身后的五名外府跟班进入了帐内。
士卒们见了,赶紧从床上下来,穿上靴子列队站好,同时朝他投去一道古怪诧异的目光。
原来傅长寿此刻的右脸颊肿得老高,好像多长了一颗圆形肉瘤似的,将他原本俊俏的面庞变得异常诡异和狰狞起来。
傅长寿沉着一张脸,来回扫视着帐内的这帮士卒。
那眼神好像一把利刃,让人看了心里不住地嘀咕,这大晚上怎么突然巡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营帐内的床铺呈一个不完全的环形结构,彼此紧挨着,只在门口留出位置。因此一眼就能将帐内的情形看个清楚。
傅长寿收回眼神,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皮六身上,皱着眉怒喝道:“哪个贱种怎么不在?他去哪儿了!”
众人面面相觑,均是一头雾水。
只有皮六知道,傅长寿口中的贱种指的当然是白天打碎他五颗牙齿的殷禹。
于是堆起笑脸,赶忙上前一步,赔笑道:“他刚肚子不舒服,出去解手去了,傅爷有什么吩咐吗?”
傅长寿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这是军营,谁允许他擅自走动的!还以为是在你们那个大牢狗窝里吗?去给我把他叫回来!”
皮六连连应是,心里不住地臭骂。军营里从没就没有不准士卒出门解手的规矩,这小子摆明是冲殷禹来的。
正要出列往外走时,傅长寿又补充道:“待会,你们两个就去给我把这条街的排污渠都清了。”
皮六闻言微微一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傅爷,好端端的怎么想起要清理排污渠了?再说这似乎,嘿,也不是我们的份内事呀。”
豳州城虽然规模不大,但也是有着六衢十二街,住着七八万的百姓。日常的生活污水处理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城池的营造者依照自汉代传下来的经验,采用的是构建排污渠的办法。也就是在每条大街的左侧,每座民坊的坊墙旁边,挖一条排污的渠道。
又由于当时的技术所限,这些沟渠还都是明沟。
因此,每逢盛夏或是雨季,渠内的污水秽物溢出的时候,就可想而知大街小巷上的气味是何等的“醉人”了。
哪知傅长寿还未回应,他身边的一名外府的矮个跟班已经抢先答道:“废话!排污渠这么臭,你让傅队正怎么休息!明天能有精神对付那群突厥狼崽子吗?”
这下子不止是皮六,连帐内的其余士卒也听不下去了。
原来依照大唐的行军制度,十人为一火,五火为一队。火有火长,队有队正。傅长寿正是兼着这队人马的队正和火长两职。
按照职位所定,他的工作只需要照应好队内士卒的饭食养病和保管衣资即可,是完全不用冲锋陷阵的。
因此,刚才那矮跟班所说的对付突厥狼崽云云,任谁听了都知道是在放他娘的狗臭屁。
想及此处,营帐内的士卒们不禁向傅长寿这个内府子弟暗暗投去了一个鄙夷的眼色。大战在即,这个纨绔子弟竟然还在这里耍官威,真是没救。
皮六攥了攥拳,心中暗骂一句,表面仍笑吟吟道:“排污渠一时半会恐怕清理不好,我倒有个主意,请傅爷将就着今晚在我们这儿睡一宿。我们这儿不止一点气味没有,还香气扑鼻哩。保证傅爷一觉睡到大天亮。”
同时指向行军床上的一束鲜花。
那是殷禹想出来的法子,专用来对付排污渠异味的。
再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每个人的床头都摆了这么一束花朵。给这满屋的糙汉增添了一抹意外的柔情。
傅长寿闻言却大皱眉头,像看呆瓜似的把皮六上下打量一遍,哂笑道:“让你干你就干,哪那么多废话!就你们这帮贱囚待的地方还想让我来住,也不闻闻自己身上那股腥臭味!”
他故意捏着鼻子,用另一只手又扇了扇风,顿时惹来身后跟班们的一阵哄笑。
这顶营帐内的士卒除了几个是普通百姓外,其余的几乎都是从大牢里征召来的囚犯。
此时大伙听到傅长寿如此不客气的出言侮辱,个个眼里冒火,手里的拳头紧了又紧。
气氛顿时焦灼起来。
“真臭真臭,简直臭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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