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接口答道:“这便是我判断失误的一点。我们这边的人马加上豳州城原先的守备军,加起来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三万人。”
又转头看向皮六,问道:“我问你,突厥那边有多少人马?”
他表情严肃,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
皮六受到感染下,不自觉地收敛起笑容,细想片刻后才谨慎答道:“听说至少十万,还可能更多。”
殷禹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深叹口气道:“以往李世民征战沙场,总能以弱胜强的关键就在于那队黑甲骑兵,他们从敌后突袭,打乱了敌军阵脚,扰乱军心,才使以少胜多的奇迹成为可能。
现在我军要面对的可是在马背上长大的突厥人,就算他们弓箭开胶,但别忘了他们还有弯刀。李世民的骑兵奇袭战术已经不奏效了,一旦两军摆开阵势真刀真枪地开打,你以为面对兵力数倍于我军的突厥人,我们能有几成胜算?”
皮六登时目瞪口呆,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面色逐渐凝重起来,有些激动地说道:“那我们还可以守城!突厥人是草原游牧民族,根本不善攻城。”
“这就是我漏掉的另一个决定胜负的重要关键。”
“什么意思?”
“守城向来打的就是消耗战,连日的暴雨虽然破坏了突厥人的弓箭,却也把我们后方的粮道以及援军给堵住了。”
殷禹蹲下身,捡起身旁的一枚小石子,凭借着之前从皮六处听来的援军情报,在地上简单画了个示意图。
同时解说道:“突厥人根本不用攻城,只要围困我们十天半个月,城里三万大军的日常消耗也能马上把我们拖垮。你没发现昨晚进城后的晚饭已经比出发时少了近三分之一吗?”
豳州城相比于长安,不过是个小型城池,城里的储备粮草根本就不足以支撑三万大军的长久开销。
别说十天半个月,恐怕五天都有些勉强。
皮六紧皱着眉,还是不服气,道:“那突厥就不怕没粮吗?他们十万的大军比我们还需要粮草。”
殷禹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苦笑道:“不错,但他们完全可以分兵扼守粮道,以逸待劳,同时再向周边的县、村、乡进行掠夺,他们只会比我们坚持的更久。
甚至我们的援军到了,他们还可以以战养战,试问在这平地上谁是突厥铁骑的敌手?”
说罢,走向墙垛,远远向城外的突厥大营望去。
泾水长河水位浅窄且水流平缓,沿河设营,既不虞有被截流冲击的风险,同时又临近水源可以解决日常所需。
哪怕发生火险,也能及时取水抢救。从这点便可以看出突厥中也不乏深谙兵法的能人。
这场仗,并不好打。
皮六神色颓丧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这回他终于承认了这一残酷事实,此战,我军九成九必败。
他气得往墙上一捶,骂道:“唉,刚才那么好的逃命机会都被那‘短命鬼’给搅了!”
说的当然是傅长寿几人。
殷禹不禁又想起了齐柔,现在的他虽然仍接受不了她和齐老爹的死讯,但比起刚才已经好了许多。
他望向城外茫茫的一片荒地,视线再延伸至远方的那一片树林和山丘,直至模糊。
天大地大,他忽然感到自己就像随波逐流的飘萍,无家可归,也不知道最后会去哪里。
“咦,下雨了!”
随着一旁某名士卒的一声惊呼,天空的乌云中又重新落下淅沥沥的雨水,打在了正忙于工事的一众士兵头上。
渐次而去,一时间也落在了城外广袤的荒原和泾水长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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