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一个男子便从人堆里挤了出来,快步跑来,冲郑捕快施礼道:“这位捕爷,这是我的兄长,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他指了指突厥大汉。

殷禹见他汉语如此纯熟,不禁好奇地打量他一眼。

只见此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身材健硕,一头辫发披在脑后,长相颇为英武。身穿一件翻领紧身长袍,腰部系带且系有袍肚,还挂了把匕首,显然又是一个突厥人。

郑捕快道:“我也正在查问。”

说罢,看向殷禹。

此时,原本一直躲在远处观战的齐柔眼见战斗平息,便快步跑了过来到殷禹身边。她刚才怕殷禹要分心照顾自己,因此在开打后早躲得远远的。

殷禹见齐柔安然无恙,怀中还抱着那匹缬绢和两件羊皮背心,便当着这突厥男子和郑捕快的面将刚才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进行了简要说明。

只是说到那突厥少女无故袭击齐柔时,他的语调特别提高了些,显示其内心仍愤懑不已。

突厥男子听罢,立即歉意道:“请各位稍定片刻,我去问一问我家妹子,若真是她无理取闹,所有损失我们一定照赔。”

旋即他便径直走到一旁的摊位上,向那突厥少女交流了几句。

只见那突厥少女神色倨傲地扬了扬下巴,指向殷禹和齐柔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

“禹哥哥,要不算了吧。”

齐柔忽然拉了拉殷禹的衣袖,脸上显出隐隐不安的神情。

殷禹道:“你别害怕,今天这口气我非替你讨回来不可。”

在他看来,必是齐柔担心待会再爆发冲突,自己双拳难敌四手,因此想息事宁人。

当此时,那名突厥男子已独自走了回来,冲殷禹笑道:“这位朋友,可否将那匹绢拿给我看看?”

殷禹虽然心有疑惑,但谅他也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动手脚,于是便从齐柔手中取过缬绢,递给了他。

突厥男子接过后,轻摸了几下绢面,又在手里掂了掂,忽然脸色微变,说道:“请看!”

他抓住缬绢首端一角,转身朝一旁的突厥大汉抛去。只见整匹缬绢在空中徐徐展开,好像一股波浪奔向后者,最终被其抓住了尾部一角。

如此一前一后抓住,这匹缬绢便完全展示在了在场众人面前。

只见缬绢上淡红色的花纹典雅细腻,针脚绵密,一看就是好货色。

然而殷禹看着它,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那突厥男子又冲殷禹微笑道:“我若没记错的话,依大唐律例所定,一匹绢的长度必须达到四十尺以上才能在市场上出售。朋友,你的这匹绢似乎短了些吧。”

殷禹经他这一提醒有若当头棒喝,猛然解开了心中的疑惑。

他虽然不知道这条所谓的大唐律例,但他平时帮齐柔一起印染绢布,久而久之,对一匹绢的长度还是有些模糊概念的。

眼前的这匹缬绢比平时齐柔所织的至少短了四分之一。

殷禹一念至此,不禁暗忖道:“难怪刚才在店里的时候,小柔硬要拿另一匹绢给那老板,原来她早知道的。”

想到这里,他顿时头大如斗,斜眼瞟向齐柔,后者闪躲的眼神以及无处安放的双手都更加坐实了这一猜想。

一时间情势扭转,原告变成被告了,这下可如何是好?

突厥男子将缬绢卷起收回后,边走向殷禹边笑说道:“舍妹刚才就是发现这绢布的尺寸不对,才一时情急贸然出手。现在看来是误会一场,各位就先散了吧。”

郑捕快见状也赶忙打个圆场,吩咐另一捕快将围观百姓驱散。

殷禹见这突厥男子举止潇洒,又当着众人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顿时心生好感。可转念想起齐柔的胡闹,又不禁红了红脸,冲那突厥男子忙不迭地口称抱歉。

又拿过齐柔手中的两件羊皮背心还给了一旁的突厥大汉,取回自己的缬绢后,便拉着她要赶紧离开。

“且慢,朋友就这样走了吗?”

那突厥男子高喊一句,从后头立即追了上来。

殷禹心中暗叹一口气,心道这事果然没这么简单了结。

于是转身冲那突厥男子歉然道:“今天这事确实是在下的错,有任何责罚尽管冲我来好了。”

这事虽然错在齐柔,但殷禹心中早把齐柔当作妹妹看待,出了事情自然由他这个做哥哥的承担。

于是一人扛下所有责任,尽量不让齐柔卷入其中。

同时他也庆幸还好有郑捕快他们在场,待会这突厥人真要动手讨公道的话,还能把齐柔托付给郑捕快他们保护。

突厥男子闻言,神情微微一怔,旋即爽朗笑道:“我见过的汉人中少有像你这样有胆色有担当的。我们的买卖既然成交,这匹绢你怎么能带走呢?”

说着,他又从身后突厥大汉手中取过两件羊皮背心,将其双手奉上。

殷禹满眼愕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开怀大笑道:“像你这样做生意的人我也很少见。来!”

他从齐柔手中拿过缬绢,两人再次互相交换,一场风波顿时消弭于无形。

突厥男子将缬绢交给身后的突厥大汉后,突然走向齐柔,微笑道:“刚才是我妹妹做事太过鲁莽,希望姑娘不要见怪,这算是我为她向你赔罪的。”

他没等齐柔做出表示,就硬塞了件东西到她手里。

齐柔低头一看,手中拿着的正是自己刚才相中的那支凤尾卷草纹花钗。一时间欢喜不已,飞速地看了那突厥男子一眼,顿时玉颊生霞,煞是娇憨。

殷禹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不禁暗笑道:“这丫头确实也到了该谈恋爱,找个好人家的年纪了。”

最后,殷禹和齐柔再次向突厥男子及郑捕快等人拜别,便拣了个方向径直往焉原集外走去。

等郑捕快两人也离去后,突厥男子两人才走回到了摊位上。

只是他刚一走近,便听那突厥少女用突厥语气呼呼地说道:“哥,你为什么要把羊皮背心卖给那两个无耻的汉人?”

谁知她话音刚落,只听啪地一声,突厥男子已朝她脸上狠甩了一巴掌,留下一道鲜红掌印,接着沉声道:“还不住嘴!你差点就坏了我的大事!”

他神情冷峻,眼中更透出一股淡淡的杀意,令人遍体生寒。和刚才谦逊有礼的形象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随即,突厥男子也不理会自己妹妹的感受,便带着身旁大汉径直走入了店内。

突厥少女在兄长走后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却强忍着没哭出来,只是看向殷禹和齐柔两人离去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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