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思秋自动系上安全带,扭头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待会就知道了。”
车子开了二十来分钟,在一个名为海鸥岛的地方停下来。她以前从没来过这个地方,而且也未曾听说过。为着这点新鲜感,她看起来显得异样的兴奋。
“我们来这里干嘛?”
“这里最有名的是岸边的鱼虾蟹大排档,带你去吃海鲜如何。”
看样子,他倒不是来找麻烦的。她半信半疑地说:“现在还不到十点呢,吃饭太早了吧。”
“那我们别租单车,步行去时间刚刚好。而且能让你顺便运动运动,一举两得。”何又冬提议道。
游海鸥岛的人一般要经过一条新建的平坦的水泥路,普通游客来这里会到路旁的小店里租自行车来踩。
杜思秋抬头望了望日头,今天还算晴朗,阳光是冬日特有的暖而柔和的阳光。这种天气挺适合散步。
“远不远?”
他给出的回答是:“以你的体力,绰绰有余。”
两人当真舍下汽车,舍下单车,沿着一个小道一路走下去。起先的路段,两旁都是绿化带和田园农作物,种得最多的是红色的火龙果,植物上方一概倒插着“偷一赔十”的纸牌。空气比市区的好上几倍。
杜思秋起先是很高兴的,有时落在何又冬后面,有时跟并肩而行,谈天说地。走着走着,就不乐意了,两人走了足足一个半个钟头,路的两旁还是绿化带,还是红色的火龙果。根本没见着什么海鲜大排档。
“大排档呢,怎么还没到?”她不满地发牢骚。
“现在还早,再走几步就到了。”
“什么还早,我饿了。”走着走着,能量都消耗光了。
咬咬牙,又走了十几分钟,杜思秋眼前一亮,道路两旁终于出现了池塘和溪流的踪迹,再走一会儿,就能见到筑在水上的木屋,屋里没有住人,圈养着成群的鸡鸭鹅,有些则是开门做生意的海鲜大排档。
但是今日那些大排档似乎普遍生意惨淡,只有人经过,没有人进去。杜思秋跟在何又冬身后走近岸边,水里有簇拥成群的鱼儿快活地游来游去,其中有一些长尾的小鱼儿,令她突然想起了彩雀。不知为何,她对这种动物印象特别深刻,念大学那会儿在一次公选课上,那位喜欢穿白衣黑裤的老师,当时她指着多媒体上的彩雀说:“这就是彩雀,因为好斗,无法与同类异类和睦相处,因此是一种注定终生孤独的鱼儿。”
她坐在下面,黑色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一尾颜色鲜艳的小生物,只觉得心生怜悯,却是从来没有把这种鱼儿与自己扯上半点儿联系的。至于现在,现在有没有联系呢,她已经不能确定。她已经忘记了深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你在想什么?”何又冬用手捅捅她的胳膊。
“我在想,是不是有些人注定要永生孤独。”
“我带你出来玩,你却在思考孤独的问题。”他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哈,当我没说。”
海鲜很快上来了。
她左挑右拣,吃过几口。
何又冬看着她吃,并没有同时动筷子,问:“好吃吗?”
“很一般诶,这虾和蟹根本不新鲜。”她毫不客气地评价道,一抬眼,见到那老板娘正眼巴巴地望着她,笑容僵硬不已。
想必那老板娘已经听到她的批评了,杜思秋想想决定给她点面子,补充说:“不过这鱼还可以啦。”
老板娘忙笑着说:“哎哟,小姑娘你不知道啊,这海鸥岛最近供不上新鲜的虾和蟹,生意难做啊。”
“哦,那鱼呢,都自己养的吧。”
老板娘立刻一番王婆卖瓜,“是的呀,我们这儿水好,养出来的鱼都顶肥美的。”
“那么,有没有养彩雀呢?”
“啊,彩雀,是鸟吗?”
杜思秋闻言,就摇摇头,识趣地闭上嘴巴。她是琢磨着在这里买一条彩雀回去自己养来着。
“彩雀鱼?”何又冬突然开口问。
“是呀。”
“这里是没有的,鱼市很多。”
“我随便问问罢了,又不是非得要买。”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养这种鱼是诡异的,是不能光明正大地让人知道的。
可是何又冬偏偏看穿她的心思,幽幽地问:“所以,你是想到彩雀,才想到了人的什么终生孤独?”
杜思秋静静地吃海鲜,装聋作哑。当然,她怎么能承认自己的孤独呢,那样显得太悲哀了,即使有可能是事实。
两人吃过一顿不算满意的海鲜,出来就开始考虑新的问题了。虽然休息得够久了,可是想起要走路,心里还是一阵疲倦。在杜思秋的强烈抗议下,两人决定在路边等车,最终是乘坐公交车回到海鸥岛边界的。
“何又冬,还是你的车亲切啊。”她舒舒服服地靠着车座的椅背,闭上眼睛假寐。事实上,也是不知不觉昏睡过去的。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听见何又冬叫她的声音:“杜思秋,起来吧,我们到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朦胧间见到“长隆”的字样。心里一阵困惑,长隆,这不是小孩子最喜欢的游乐园吗,他们怎么会到了这个地方?
她用疑惑的眼神望着他。
何又冬说:“我们一起进去吧。”
周末的长隆人满为患,年轻的小情侣和被父母带着的小孩子尤其多。为了不被人群挤散,杜思秋紧紧拽住何又冬衣服的一角,她的眼睛四处晃荡,打量那些一只手被爸爸或妈妈牵着,另一只手拿着雪糕或硕大的棒棒糖在嘴边舔的小孩儿,她看着他们满足的笑容,自己竟也下意识地微微一笑。
像她这种年龄的,而且又是生长在农村的,小时候必是没去过游乐园的。不过呢,她相信大多数城市小孩根本见过草蜢赛跑吧,或者筑土窑烧烤地瓜和芋头,她玩过的东西他们也未必玩过。所以没什么可怨的,无论贫穷富贵,每个人的童年都应该是平等的,各有各的绚丽。
她记得第一个教会她筑土窑的人,是她哥哥杜柏霖,在她仅有的模糊记忆中,他就是只顽皮的猴头,有事没事率领众多小伙伴一同出门去玩耍,一去就是几个钟头不见人影,只有到了饭点才会依依不舍地回来,这时爸爸就厉声斥责他,骂他整天不着家。这时候杜思秋就有机会骑到哥哥头上了,爸爸每次教训他总会拿杜思秋和他比较,说你看你妹妹多乖,就你最皮!
爸爸说她最惹人疼惜。
她想到这些,隔着漫长的岁月,偶尔她会自言自语地反问:“是吗,阿爸,你说的都是真的,对不对?”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