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冬季最常见的天,外面灰蒙蒙一片,北风呼呼地刮个不停。

杜思秋收紧大衣领口,对着电话那边的人说:“彭滔,我们见一面吧,我有东西要还给你。”

彭滔沉默了片刻才回答,声音沙哑依旧:“我想不必了,那些东西你就留着做个纪念吧…再说我也没空。”

她挂掉电话,默默地叹口气,转身下楼去吃饭。

为了配合姚云迪的档期,访谈时间安排在下午两点半。杜思秋在公司食堂匆匆解决完午餐,开始冥思苦想访谈要提问的内容。

她从食堂出来,刚踏进电梯,一眼就见到里面的彭滔。他还是老样子,嘴角习惯性地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跟这个城市里所有的白领精英一样,他穿上了笔挺的西装,一如既往的银灰色。她的身子猛然一僵,苍白着面孔站在他身边,双手怎么也摆不出一个比较自然的姿势。

“嗨。”他神色自若地说。

“嗨。”她下意识地别过脸去:“你还是来了。”

“是啊,我送我女朋友来这里,听说她今天接受你们杂志社的专栏采访。”

“哦。”她淡淡地应着,脸上却现出掩饰不住的惊愕,原来他的新欢就是姚云迪!

他好像很怕冷场,开始没话找话说:“秋秋,你最近还好吗?”

她专注地看着电梯上变化着的数字,没出声。旁边这个人,当初连分手都不留情面,如今谈什么问候呢。

“既然你来了,这东西就拿回去吧。”她想了想,从包包里掏出一个色泽褪尽的小盒子递给他,里面装着他送给她的最后一件礼物,白盘棕带的阿玛尼手表。

他微微皱眉:“假如你不愿意留着这东西,丢掉就算了,何必给我添麻烦呢。”

她的眼神黯淡下去,坚持道:“不,这是你的东西,我必须还给你的。至于你要怎么处理,那是你的自由…还有…以后请叫回我杜思秋。”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告别语。

她又一次收紧衣领,快步朝工作室走去,她进去的时候,姚云迪已经在里面了。那性感的厚嘴唇,那被绣花旗袍衬得越发曼妙的纤纤细腰,都极容易辨认。她微笑得十分得体,向杜思秋点头致意。她的目光在杜思秋身上淡淡地扫过,那只是一种对待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的普通态度,杜思秋却忍不住打量了她好几眼。

真不愧是时尚界有头有脸的服装设计师,穿着打扮就是比一般人讲究。

杜思秋以前就听说过她,十六岁留学意大利,毕业后移居法国。如今,她毅然放弃巴黎的高薪职位回到中国来了。杜思秋不禁自嘲:这个女人这般出色,难怪彭滔会为了她而抛弃她这个旧爱。

她努力扯扯嘴角,抚平自己的情绪。

“windy,能谈谈你突然回国的原因吗?”杜思秋问出了所有人都好奇的问题,姚云笛这个大胆的决定,一度成为华人时尚圈里一个热议的话题。

她坐在杜思秋对面的沙发上,眼睛里盛满了甜蜜的神采:“我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在这里,这一次,我是回来结婚的。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她抿了抿嘴唇,艰难地说:“呵呵,恭喜啊。能追到你这样优秀的女孩,对方一定下了不少功夫吧?”

“谢谢。不过不是这么回事,当初还是我先追他的呢。”

她深吸一口气:“总的来说,你还是牺牲不少啊。”

“呵呵,大概外界都这么想吧。不过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们都在一起五年了,没有比什么我们的感情更重要的了。”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澄澈如婴孩。

他们在一起五年了?!

如果这是事实,那她杜思秋算什么,她和他在一起的那些岁月算什么!整个工作室突然安静得诡异,她听见自己迅速跳动的心脏慢慢地稳定下来。而后,是死寂的窒息。

哈,到头来,她反而成了第三者!

眼泪在她的眼眶里猖獗地打转,却倔强地憋着不肯溢出来。

访谈结束后,她发现自己的猫眼耳环不见了,一只耳朵轻飘飘的。她在工作室里四处寻找,地面空无一物。真糟糕,她这粗心大意的毛病老是改不了。

“你在找这个吧?”门口的男人摊开掌心的猫眼耳环,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这个男人又是彭滔。

该死,他为什么总对她笑。

她走到他面前,一把抢回耳环:“怎么会在你这儿?”

“刚才在电梯捡到的。假如我没记错的话,这也是我送给你的吧?”

“看来你是真的忘了,这耳环花的可是我的钱。”那是他送她的第一件礼物。记得他当时在要付账的时候发现自己忘了带钱包,就跟她借了142块。后来钱没有还,他耍赖说反正都在一起了,一辈子那么长,就慢慢还吧。

总是没想到,一辈子这个词是只能说给一个人听的。

她忽然懒得解释下去,伸手摘下耳朵上的另一只猫眼,塞到他手里说:“算了,你要就还给你吧,就当是你曾经送给我的礼物。现在,这个礼物还给你,你欠我142块。”

他扬眉:“什么?”

“彭滔。”姚云笛的声音从后面的化妆间传过来,她走过来看到杜思秋,有些讶异:“你们认识啊?”

她不知如何解释。彭滔抢先一步说:“是啊,她是我大学同学。”

杜思秋呆呆地跟着重复一遍:“是啊,大学同学。”

姚云笛拉住她的手,直说太巧了,热情地邀请她一起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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