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屋内众人除了陈冰之外,均是为之色变。叶美娘极为戒备的搂住陈冰,陈廷耀的双手却是握紧成拳,捏的咯咯作响。陈兴祖踏步上前,拦在了屋子门口,他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妻女,对陈廷耀说道:“大郎!今日无论是何人,绝不能让他带走二娘!”

陈冰心中却是一头雾水,她这番穿越而来,并未带有原身的任何记忆,因而此时的她完全不知自己如今身在何处,又究竟因何会成为他人口中的二娘,不过有一点却是明白的很,那便是门外有人要把自己抢走,因而心中虽有满腹疑问,可却仍是不动声色,趴在叶美娘的怀中,静观其变。

须臾间,只听“砰”的一声响,屋门被两名身穿黑色短衫男子用力踢开,陈兴祖张开双臂,拦在门口,他本想大声呵斥,可转念一想,自己女儿才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身子仍是虚弱的紧,便不愿惊扰到她,于是陈兴祖强压心中怒气,低声叱道:“都说不卖了,你等还来我家作甚么?”

陈廷耀此时也已拦在了陈兴祖身侧,怒视着门前两人,眼中怒意直闪,似是要喷出火来。

黑色短衫男子身后转来一身着紫色长衫的男子,那人头戴黑色幞头,手中捏着一块方巾,他眼珠子转了一圈,瞧了眼屋中四人,眼中流露出的尽是不屑之色。他用方巾掩住自己口鼻,瓮声瓮气对着陈兴祖说道:“啧啧,瞧这穷酸样。哼,好话坏话我在湖边时已说过了,今天即便是天王老子在此,我亦是要带她走的。”

陈廷耀心中不忿,踏上一步,他没有乃父陈兴祖有那般多的心思,大声叱道:“又是你这小厮!家中是我爹爹做主,他说不卖就是不卖,你还啰嗦些甚么,要再啰嗦不清的,我这拳头可也不长眼睛!怎的?方才是拳吃的不够多嘛!”

那紫衫男子一想适才在太湖边上,被村里人众围拢着的场面,心中不免有些发怵。不过这些心迹他自然不会表露出来,便冷笑道:“在这大楚朝可是讲律法的,怎么?拳头大就有理了?哼,那还要衙门差役作甚么?全凭拳头说话,岂不美哉?”

陈廷耀登时语塞,而陈冰心中却是一怔,心道:“大楚朝?”

陈廷耀侧头看了眼陈兴祖,见他仍是不说话,便涨红着脸,大声道:“二娘是我陈家的人,我陈家不卖,便是同你去了衙门,这理亦是在我陈家之处!”

那紫衫男子嗤笑一声,说道:“我就说了你等皆是刁民了,哼!李员外知道罢?那可是长兴县里数一数二的人物,家中田宅无数,产业遍及两浙路,这秀州,明州,湖州,都是有田产的,即便是那京城,我家员外亦是有宅子铺子的。如今看上了你家女儿,要她来做使唤婢女,呵,那是她的福气,进了李家的门,那吃的,穿的,哪一样不是最好的,要是服侍的好了,将来拿她为妾,亦未可知啊。哼,我还是奉劝一句,不要不识好歹了!”

陈冰听了这话,心中一凛,心道:“原来这小厮是专程前来抢我回去给他家员外做婢女的,不行,我绝对不能去。”

叶美娘哪里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的,带着哭腔说道:“家里穷归穷,可凭着兴祖那身捕鱼的好手艺,养活家人自是不在话下,二娘是我的心尖尖,我陈家不会卖二娘,也不同意卖二娘!你等,你等谁也休想带走我的二娘!除非,除非从我的尸身上跨过去!”说罢,她把陈冰搂的更紧了一些。

陈冰闻言,心中一暖,心想:“娘对我是真好啊。”念及至此,她亦是将自己更贴紧在叶美娘的怀内。可心中却不免起了嘀咕:“面对这咄咄逼人的小厮,为何爹爹始终站在那里一言不语呢?”

那紫衫男子见来软的不行,便只得来硬的了,冷笑一声,说道:“哼!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乡野之人,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好罢,一会儿好教你等哭也哭不出来!”

他心中吃准了这些乡野之人绝不会识字,因而说完话,便从自己衣袖内取出一张纸来,抖落开来后,白了陈家四人一眼,说道:“都看看,都看看,哼!不知道了罢?不认字了罢?告诉你等乡野之人,这叫卖身契,这上头可是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出卖人可是罗三娘,这罗三娘是谁,就不用我说了罢。嘿嘿。”

叶美娘听了这话心中更是忿忿,转而看向陈兴祖,此时她眼中泪水已止不住的滑落了下来,说道:“兴祖,你告诉我,娘是铁了心的要把我女儿卖走吗?”

陈兴祖仍旧张开着双臂挡在紫衫男子身前,却是垂首而立,一语不发,似是来了个默认。

叶美娘心中难受至极,隐隐泣出了声,陈廷耀也没了最初的那股子气势,屋内氛围瞬间变的压抑了不少。

此时陈冰心中也已了然,心道:“罗三娘是爹爹的母亲,那便是我的婆婆了,原来是婆婆要把我卖给李员外家啊,这是为何?我可是她的亲孙女呀。”

紫衫男子心下颇为得意,他叠好了卖身契,对着陈家四人放软了口气,说道:“好了好了,都给我消停些,二娘随我回了李家,又不是见不着了,你等以后若是想见她的,提前寻我说好,我也是能安排你等见上一面的,又不是死了的,这点就莫要担心了。”随后对着身后两名穿着黑色短衫的小厮挥了挥手,说道:“去给我把陈二娘带走!”

陈冰听了心中一动,她强撑自己仍旧十分虚弱的身子,从叶美娘怀中探出半边身子,对紫衫男子道:“既然卖的人是我,那么,能不能让我看看这张卖身契?”

紫衫男子心道:“她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娘子,又不识字,让她看看又何妨?”念及至此,便又重新抖落开那张卖身契,可心中也提防着她会突然抢夺而去撕毁,亦是留了个心眼,并未将卖身契给到陈冰,而是捏在了自己的手中,任她观看。

陈冰扫了一眼后,心中已有了计较,便直接对那紫衫男子说道:“好了,我看完了,多谢。”

紫衫男子环视一周,狐疑道:“你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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