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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橙写到十点,望了一眼空荡荡的宿舍,忽然感觉有些寂寞。

他从床上下来,打开自已的行李箱,想看看里面有什么可以消遣的东西。

上面用网格做的袋子里,放着一把口琴。

他小心打开拉链,把它拿出来。

刚上小学那会,有一次父亲出远门回家,忽然拿出一把口琴,坐在院子里呜呜地吹奏起来。

他觉得好玩,就缠着他教自已。

据母亲说,父亲年轻时,是公社周围几个村有名的文艺积极分子。

他能歌善舞,会唱样版戏和越剧,声音高亢清亮,极有穿透力,加上扮相俊美帅气,异性缘极好。

方橙一开始不相信,直到有一年春节,村里组织演越剧《梁祝》,由父亲扮演是梁山伯。

他唱的是范派,把梁山伯的温文而雅演绎得活灵活现。

就连那时候什么都不懂的方橙,也觉得他演得好。

平时吹得最多的是《一条路》《成功的路不止一条》,后来又加上《甜蜜蜜》。

除了口琴,他还会打板鼓和拉二胡,经常和戏班子一起演出。

九十年代确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后,大量的公职人员下海经商,这时候在乡文化站上班的父亲,也跟着走上这条路,和朋友一起承包了乡里的注塑厂,生产塑料杯等家用餐具。

一开始很顺利,后来在别人的怂恿下,头脑发热,想着做大做强,就向人了一百万,又进了几台注塑机,刻了几付模具。

很快就悲剧了,生产出来的商品卖不出去,于是欠下百万元巨债,被迫逃到外地。

工厂卖掉后抵了五十万,还欠五十万债务依然还不出。

这时候能拿得出几十万借人的,大多不是良善之辈,要债的方式也不是跟你好好商量,非常粗暴蛮横。

可能是因为长得好又聪明,他从小就最受爷爷奶奶宠爱,是家里的宝贝。

成长过程太顺利了,抗压能力自然很差。

父亲年轻时据说有不少红颜知己,母亲为此没少和他争吵,最后都被父亲哄好了。

母亲也是父亲的崇拜者之一,爱极了他,不肯在儿女面前说他的坏话。

所以他欠下债跑了后,她一个人在家顶着,坚强得不像个女人。

以方橙现在的眼光看来,父亲这种性格,其实不适合经商。

一开始小生意能取得成功,是因为周围的人捧场,不代表他有经商天赋。

正式经营一家工人超过五十人的工厂,他马上原形毕露,为家庭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方橙把行李箱放好,拿着口琴来到水笼头前,用旧牙刷蘸洗衣粉,把它细细刷洗一遍,最后用纸巾擦去水渍。

以前没有仔细保护,表面有点发黄,看起来有些恶心。

清洗干净后,他拿到嘴边试了试音,然后吹了一曲前世特别喜欢的《未闻花名》。

因为不怕吵到人,他吹的就有些随心所欲。

吹完一首,他又吹了《贝加尔湖畔》和《遇见》,这才拍去上面的唾沫,用纸巾擦了擦,放在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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