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蔓不知离开了多久,桌上一片残羹冷炙。

傅延晟麻木地将冷掉的菜肴送入口中。

钟点工阿姨收拾完楼上,她犹豫地抓着笔记本套盒,她纠结许久,还是将它放在了水晶茶几上。

洋房的女主人不知所踪,男主人像块雕塑一般坐在餐桌旁,机械性地吃着东西。

阿姨摇摇头,轻手轻脚地离开。

阳光穿透垂头的小草,穿过细纱,落在洋房里,刺着傅延晟的眼睛。

他将碗筷一一收拾好,回房之前,注意到了茶几上格格不入的笔记本。

老旧、幼稚的笔记本像是有一股魔力,牵引着傅延晟靠近。

笔记本里贴满了流行组合、动画片的贴纸,还有零碎的少女心事。

锋利的齿角叫嚣着它们被人暴力撕扯过。

垃圾桶的纸团也快满出来,傅延晟将里面的纸团拿出来,展平了纸张。

纸上字迹潦草张扬,一如中学时期的苏蔓。

她将自己骄傲的、又小心翼翼的暗恋生活一笔一笔地记录在这个笔记本里。

唯有“傅延晟”三个字,能看出她如今娟秀的影子,一笔一画,透过纸页,仿佛穿透岁月。

2013年10月,国旗下讲话后,傅延晟身后有了小跟班,他总以为是巧合,不曾想是她故意制造的。只是苏蔓也不敢上前,只能偷偷地跟在身后。

2014年3月,程志砸了小学妹,苏蔓初潮来临,又羞又愧。傅延晟甚至还记得她那纤瘦的身子弥漫的果香味。

同年9月,苏蔓找到他,“喂,可不可以帮我补习数学。”傅延晟闭上眼,似乎在回忆那时的自己。

年岁太过久远,他以为他忘掉的时光,竟被这本日记本悄然勾起。

当时的他很冷酷地拒绝了苏蔓,因为阮宁安,他向来和人划清界限。

可是苏蔓不依不饶,“你的朋友砸了我的头,你得对我负责。”

当时,他很想回答,冤有头债有主,怎么也该是程志负责。

只是少女鲜艳的笑容,让他顿了顿,他将自己整理的笔记扔到苏蔓怀里。

之后,他升入高中,顺利进入校游泳队,再过不久他会代表学校参与市里的比赛。

可偏偏,溺水来得那样突然。

他记得那个日子,10月28日,那时秋老虎正酣醉,泳池波光粼粼,在他抽筋时,隐隐看到一个少女朝他而来。

那笔下的心境带着埋怨:“没想到傅延晟看起来瘦巴巴的,结果这么沉,难为死我这个旱鸭子了。”https://

傅延晟闭了闭眼,回忆起在医务室里看到阮宁安焦急的表情,他现在才想起,她当时衣裙完整,没有丁点浸湿的模样。

原以为是老师带她换了校服,结果是他错认了人。

童话里的小美人鱼在解救王子后悄然离去,最后化为泡沫;现实将小美人鱼送到他身边,他却一次次将她推走。

而在这一页的下面,还留有崭新的一行小字,娟秀端正,属于这个年纪的苏蔓:

——医生说我身子弱,以前受了寒,可能很难怀孕,是不是这个时候留下的孽?

她偷偷惦记了不属于自己的男孩子,这是上天给她的惩罚。

像是一记闷雷,炸响在傅延晟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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