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在周小渡床头的刘二非常委屈,压抑泣音,忍辱负重道:“爷爷,我疼……”
周小渡道:“疼痛影响你闭眼了吗?”
“我想四处看看,转移注意力,当年关公刮骨疗毒还要下棋吃肉呢,我这动都不能动,只能生扛……”刘二抽噎道。
周小渡恍然大悟,“我说你断了一只手怎么这会儿还没晕呢,想来是穴道被点,经脉凝滞不能大出血之故,那要不,我帮你解开?”
刘二顿时犹豫了,“啊这,要不,就这样吧……”他真的很怕死啊!
周小渡“哦”了一声,又把眼睛闭上了,语气轻快仿佛预言喜事那般,“那你就生扛着吧,把招子给爷爷闭牢了,明早醒了自会给你解穴包扎、放你归家找妈妈,现在,我要睡觉了。”
“……是,爷爷您睡好,祝您好梦。”刘二听话地把眼睛闭上了。
他很庆幸,招惹了一个不该招惹的人,却只丢了一只右手,而不是命。
刘二不明白为什么周小渡这样挥刀不眨眼,仿佛挠痒一样自然随性的狠人,会留自己一条小命,但这种奇人高手的脑回路他无法理解也正常,当务之急是想好明早怎么讨好这尊煞神,免得他又一个兴起,反悔夺命。
刘二想啊,思索啊,盘算啊,祈祷啊,困啊,睡着了啊,又被疼醒了啊——日出东方,升而又落。
直到下午,周小渡才悠悠睡醒。
她坐起,抱着被子驼着背,眯着两眼看了看破洞外的天色,埋怨道:“都怪你,害我又睡过头了,你也不叫醒我。”
这不是怕你有起床气才不敢叫的嘛!
刘二:“……是,爷爷教训得对。”
这是什么爷慈孙孝的场面啊?!这个“明早”来得未免太迟了一点吧!刘二欲语泪先流,“好爷爷,我想回家嘤嘤嘤。”
周小渡让他稍安勿躁,起身洗漱穿衣束发,这才不情不愿、敷敷衍衍地给人抹了药膏包了扎。
指尖动如幻影,瞬息之间便将刘二的穴道解开。
黑衣汉子僵立了大半天的身子顿时一软,扑通一下瘫倒在地,血液恢复快速的流动,包扎的布块迅速洇出殷红。
他两眼发黑,缓了缓后,又骤然对上那只惨白的、血淋淋的断手,不由得又怕又悔,面如金纸地哀哭起来。
一身粗布麻衣的周小渡俯视着他,面无表情,淡淡地道:“就你这三脚猫功夫,我不相信你还能靠左手杀人,但我还是要告诫你一句,不要做杀手,人命债没有好背的道理,上苍总有一天向你讨回来。”
“您说得对,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周小渡不关心他此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带我去见那个顾家大郎,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刘二疼得满头冷汗,半晌没能起得来。
周小渡等了一会儿,不耐烦地给他来了两脚,“别装死,快起来。”
不甚温柔的两脚,看似随意,力道却直震五脏六腑。
刘二只觉被踢过的地方是难以形容的灼痛,烧得他浑身难受,但在那之后,却又莫名生成几分气力,得以爬将起来。
他卑微地低头跟周小渡道歉求饶,不敢耽搁惹她不悦,踉踉跄跄地朝屋外走。顾家的宅子坐落在南石县中最繁华的地段,而周小渡的小破屋则处于县城外的偏远荒地,刘二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那里。
周小渡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背影,出声叫住他,“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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