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金长山老伴的话说,老金头真是有病了。啥病她说不上来,反正从岗位上一退下来,就哪也不对劲了。

其实金长山根本没有病,刚满五十三岁,硬硬实实的就不让干了,还给起了个新名,不叫退休,叫什么退养,生生地被打发回家了。憋得慌啊!要说起金长山,那可是个好人。他一米七五的个头,长的虎背熊腰,一脸的络腮胡子,刮得青虚虚、干净净的。浓黑的汗毛顺着脖子一直延伸到胸口、到两臂。偌大个脑袋上没有几根头发,中间锃明瓦亮,两侧只点缀了几根又细又软绒毛似的短发。而那弯弯的眉毛,笑眯眯的眼睛,上翘的嘴角和一笑两酒窝的下巴,却颠覆了他威武雄壮的形象,让人感到十分的亲切温和。他是一名老知青,经过艰苦环境的砥磨历练,进工厂后不怕脏、不怕累,哪里艰苦哪里去,差不多干遍了所有工种,车、钳、铆、电、焊,样样拿得起放得下,从班组长干到计划员,从计划员干到调度,又从调度干到车间主任,末了还承包了几年安装公司。这不,头些日子还忙得脚打后脑勺呢,冷不丁一个令就打岗位上下来了,闲得抓耳挠腮,在屋子里直转圈,甚至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要说起来,金长山除了好喝点儿小酒之外,没有什么不良嗜好,挺大个人,打个扑克,搓搓麻将,嘿,人家一概不会,从来都不瞅一眼。

他目前的境况,可急坏了金长山的老伴。她一个劲儿往外撵他,让他出去走走,别总闷在家里。还别说,他一走出去,觉得挺好的。所以他东一趟,西一趟,整个市区大街小巷他就转悠开了,可是没过多长时间,够了。该去的地方都去过了,他又开始蹲在家里不出门了。

这一天,老伴去股票大厅临出门的时候,告诉他:“听说江南公园花窖,盆栽都搬出来了,这么好的天,看花去吧,啊!快去吧。”

金长山想了想,也好,江南公园门前就是世纪广场,广场上天天有放风筝的人,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看风筝。主意已定,他从家里出来,乘车去江南。

没料想他刚一下车,就看见世纪广场上,人山人海,彩旗飘扬。金长山纳闷,这不年不节的咋这么多人?大呼小叫,干什么呀这是。金长山快步走近一看,广场上正在举行什么活动。待他走到广场中心的大台子跟前,只见迎面一条大横幅,上面写着:须够市第二届农业博览会。

金长山当了一辈子工人,上这里凑什么热闹。他心里想着,转身往江南公园方向挤过去,还是听老伴的话,看看花去吧。

说来也巧,在他挤出人群就要离开的时候,突然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人猛地扑倒在地,压在身上。

嘈杂的人声戛然而止。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

原来是临时用课桌搭建的展台,被人们挤倒了。展台旁边的展品——一棵三米来高的树,瞬间砸向了路过的金长山。金长山对此一无所知。当时,正在展台旁边准备资料的一位姑娘见此情景,推开人群,扑到金长山身上,肩膀被树狠狠地重重一击。

金长山爬起来。那位姑娘也被人拽了起来。只见她疼得直咧嘴,一个劲儿用手揉着肩膀。

金长山还没等说声谢谢哪,展台的主人已经愧疚地直向小姑娘抱拳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快看看伤着哪儿了,用不用去医院上点药?”见小姑娘直摇头,真诚地说:“哎呀,真是对不起。”金长山定睛一看,这是一位年龄约六十多岁的老知识分子,一付不知是花镜还是近视镜,在他一边抱拳一边躬身道歉的动作中,险些滑落下来。只见他赶紧腾出一只手扶正了眼镜。

这功夫,金长山才仔细地端详起帮助自己脱险的姑娘。

小姑娘二十左右岁,一头齐耳的短发;两只清澈明亮的眼睛,时隐时现若有所思的神情;棱角分明的嘴唇,凸显出坚毅干练的性格;她身着整洁的学生装,看上去神彩飞扬。胸前佩戴的校徽上白底红字:须够农大。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