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城北,鸡儿巷。

自古酒色难分家,鸡儿巷与旧曹门街相去不远,旧曹门街东西两边,一边是开封城最负盛名的酒楼樊楼,另一边则是城中妓馆勾栏聚集的烟花之地鸡儿巷,相邻着近地很。

鸡儿巷被潘楼东街巷一分为二,东边的被称为东鸡儿巷,西面的则是西鸡儿巷,城中歌伎,居于这东西鸡儿巷的恐怕在三成之数。

东西两巷,西巷靠着以樊楼为首的几家正店更近,人流也更密,所以多为青楼门面所在,而东鸡儿巷要稍偏些,除了些难上的台面的私窠子之外,大多就是各色烟花女子的居所了。

林卿儿是市伎,每日辗转于潘楼东街巷一代的酒楼茶馆,她所住的地方也正是西鸡儿巷一处不起眼的小院。

“姐儿回来啦。”林卿儿回了屋里方才坐下,鸨母崔大娘便走进了屋里,扭晃着宽阔的下肢走到了林卿儿的跟前,热络道。

“恩,大娘怎的来了。”林卿儿连忙起身,应了一声。

林卿儿幼时家境贫寒,孩提时便被生母卖于了崔大娘,崔大娘见林卿儿模样长地周正,便留在身边教授。

但两人虽然相处了十余载,可林卿儿也只知道人人都称呼她为崔大娘,林卿儿不知道崔大娘的名字,也从不敢直呼其名,只唤一声大娘。

崔大娘金刀大马地在屋里坐下,脸上堆着笑,道:“我是来恭贺你一声的,不过这好事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方才刘官人命人送来消息,种家的小衙内相中你了,着我明日就把你送进种府去。”

崔大娘说着,又有些得意道:“不过说来也不奇怪,你毕竟也是大娘我一手教养来的,这模样嘛,虽不能算是绝色,但也不是一般的庸脂俗粉能比的,种衙内哪有相不中的道理。听刘官人说了,种衙内对你独独中意,你呀,以后怕是要一步登天了。”

崔大娘是乐籍中人,年轻时也是开封城里的官伎,什么样的场面不曾见过,她的话哪里是能够尽信的。

林卿儿低眉道:“我是身不由己的人,身份本就卑微,哪有一步登天的命。”

崔大娘道:“你难道不曾听闻近来外面的消息,种衙内从来都是对你有意的,种家也是世宦人家,不比寻常,你这一去种家,还不是一步登天嘛。”

听着崔大娘的话,林卿儿的脑海中不禁想起了方才在樊楼中见到的那个少年。

那少年虽然看着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模样有些稚嫩,长地也白净秀气,但林卿儿对他却提不起半分的好感来。

林卿儿是私伎,总在曹门街一代的酒楼、茶馆迎来送往,种溪家住昭德坊,相距曹门街不远,也是常年厮混于曹门街一代的,种溪少年纨绔的名头林卿儿是有耳闻的。

种溪虽年少,但却厮混于市井,也是花馆子里的熟脸,这样的浑人,又怎会对一个青楼歌伎独独钟情,他所图的不过是一时兴趣罢了。

这些只从方才种溪在樊楼中的那些粗鄙之言就能听出端倪来,在林卿儿看来,种溪这个官宦子弟和那些给她些赏钱,就急着想贪她身子的豪商并无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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