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老师儿,这里收东西吧?”

一口纯正的济南话伴随着趁机狂涌而入的热浪进来的是个文质彬彬的男人,戴着一副宽边眼镜,皮肤白皙,身体略瘦,看起来还有着那么丝书卷气,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郑岩从小过目不忘,所以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早些年在英雄山底下倒腾文物的圈子里有个姓韩的专搞青铜器,人比较胖总是也和和气气的样子,都叫他韩胖子,性格很随和跟每个人都能聊上几句,与郑岩的三叔也算有些交情,郑岩也跟着见过几次。韩胖子那时候还经常带着他儿子来,他的儿子年龄不大,戴着眼镜、高高瘦瘦,总是安静的光听不说话,带着些许的腼腆。这么些年过去相貌却几乎没什么变化,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种人,岁月好像不会在他们的脸上留下痕迹,不过看神态他倒是没认出郑岩。

放下手里的书,郑岩站了起来,“收啊,请坐”,猴子放下手机顺手拽过一张椅子。来人坐了下来,抬手把手里提着的一个锦盒放到了柜台上。锦盒是老式缎面的,不算很沉的样子,男人一边打开锦盒一边说:“我以前经常跟家里老爷子来英雄山这边转,老爷子以前收文物的,这玩意在家放了二十多年了,说是从东北的一个村里淘换出来的,一直没能出手,给人看过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过老爷子说肯定是真的,卖家手里没出过假货”。说话间,锦盒里提出的包袱也被打开了,一个铜疙瘩样的东西带着一股阴冷的寒意露了出来。“呵”,猴子一瞅就先笑了,郑岩瞪了猴子一眼,他马上收起笑脸转过头去,拿起本橱柜里摆着的绣像春*宫画折页装模作样的欣赏了起来。

郑岩冲男人笑着点了点头,就从盒子里把东西拿了出来仔细打量着。这个东西很奇怪,外观形象古朴,造型奇特,单从面相上看挺像时下在市场上大量流行的稀奇古怪造型的假铜器,也怪不得连猴子一看都笑了。在古董这个行当里郑岩也算是混了有十好几年了,还从来没见过这种形象的青铜器,要是光看器型,这绝对是个假货,它整个造型和现在市面上常见的仿制的鬼头青铜像形象比较接近,猛一看是个鬼面,面目狰狞,形容诡异,像是正饱受着痛苦,带着愤怒和怨毒,在拼命地一边挣扎一边诅咒着,但是面部有极其细小而又复杂的面纹,仔细看去,无比精美,但一点都不影响整个面部表情的表达,就面纹的纹路来讲,有点商周以前的风格,甚至更老,但是诡异的是这些面纹极其纤细,比发丝还要细上几分,却又十分清晰,在郑岩见过的所有青铜器中从没见过这么细的纹路。从重量上感觉应该是空心的,因此不可能是范铸法中浑铸方式所铸造的,同时也没有任何分别范铸然后合起来的痕迹,也就是范痕,整个铜器浑然一体完美无瑕,先秦这种造型青铜器几乎都是用块范法制作的,而块范法制作青铜器形成的范痕,就算是最熟练的高手也极难做到天衣无缝,这都几乎成了鉴定此类青铜器的一个重要标准。

而古代另一种铸造青铜器的方式就是失蜡法,一般是春秋以后制造纹饰复杂精美的铜器所使用的方式,不过从鬼面的面纹上看也不像,因为细看上去,如此纤细、精美而又繁复异常的纹路不是古代失蜡法能达到的,中国出土最精美的青铜器是曾侯乙尊盘,其复杂程度以至于目前都无法仿制,但是它也仅仅是复杂,上面的纹路也没有这个鬼头上的这么细。因此单从工艺上讲,这还真不像是古代的技术能做出的作品,郑岩去北京的国家博物馆专门看过那些有名的青铜器,没有能达到这种程度的,但是最让郑岩奇怪的是,它很有神,整体透出那么一种古意,不是现代的工厂能仿出来的。他用手弹了弹,声音不像是空心的,不过重量不对,太轻,这么轻不管是金属还是石质的都一定是空心的。但看上去又并不像现代人常用的仿冒古青铜器的手法,虽然看起来应该是铜的,但郑岩感觉材质有些不对,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它的边缘处有着斑驳的铜绿,自然、青翠,整体看起来古意盎然,反过来可以看出鬼脸是熔铸在一只龟背上,整个鬼脸的头部就是龟的背壳,龟的四足踏地,抬头向天,面容也很诡异,似乎带着痛苦的神态。整个造型很古朴,带有些许商周的风格。在平坦的腹部一侧靠近边缘,有一个花生粒大小的坑,这个坑呈规则的八角形,应该不是无意为之,但乍一看也看不出什么具体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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