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荡荡的三支驼队,驮着数不尽的祭品、贡品,分别停驻在“汐云城”西郊的“圣神庙”、“汐云城”北四十里外的“冥神庙”,以及“汐云城”以南七十余里的“万神庙”。
这个世界的宗教,分成三个谱系。
“冥教”信仰“冥神”,认为生命是永无止境的轮回。侍奉者称为“修士”。
“圣教”信仰“圣神”,认为人间是天域与暗域的夹缝。侍奉者称为“僧侣”
“道宗”信仰“众神”,认为万物有灵。侍奉者称为“散人。”
信仰而不侍奉的,称为“供奉者。”
世间多数人,并无专一信仰。人们希望死后能入“天域”。万一入不得,最好来生投于富贵之家。不过后死、来生,那都是太过遥远之事,人们更希望此生受到山神、河山、谷神、财神的保佑。“灾害纪元”以降,道宗推陈出新、顺天应人,修筑起大大小小无数“武神庙”,保佑供奉者早日练出真气。再后来,女子练气者愈多,庙中又有了“女武神”。
“冥神”没有真容,信奉者需膜拜虚空。
“圣神”有特定的容貌,仅高品阶的僧侣才可雕刻临摹,不容凡俗亵渎。
“道宗”最是缤纷,众神各司其职。小庙多只供一神,大庙则诸神林立,入庙一次,可集齐全套庇佑。
骆驼在“天河以南”原属罕见之物。三支载满贡品的驼队,淤积在三处“神庙”近旁,实在像极了北地土财主的作风。南人笑讽之余,亦有良善者暗生恻隐,心道这老板想必是遇到了极大的难事。
人人都知,南边的“神庙”比北边的灵,北人自己也是这般想法。是以多有北地商贾乃至城主、掌门,不远万里到南地求神问道,南人于这等事情早已见怪不怪,只觉驼队有趣。
各神庙收了贡品,发现数量虽巨,却均不是什么值钱之物。住持也不觉得失望,心想真正的供奉,自然是等正主到了之后,亲手交予自己的。问驼商领队,是哪位老板要来,竟答不出。神秘如斯,只让住持更添期许。万没料想正主到后,竟直接将驼队领走了,庙门入也未入,只扔下满地狼藉。
“汐云城”郊的“圣神庙”更是热闹,跟驼队一起被领走的,还有一日内忽然聚集庙外的近千名民夫、商旅、书生、匠人
木青儿、叶玄、残影、鬼蛾、寒星、孤雁加上陆烬、陆醒父子,一行八人于驼队出发两个多月后,才快马赶往“汐云城”。“木叶家族”倾巢而出,城内竟没留一人坐镇。
“少主,这样真的没事吗?”鬼蛾与叶玄并骑,侧头问道。城外天高地阔,雨后泥土的香气沁人心脾,再加上叶玄两个多月来的劝抚,她心中恶气已基本消了。
“我也不放心,要不你回去?”叶玄笑道。
鬼蛾翻起一对硕大的凤眼,白了下叶玄:“我才不回呢。”
“安心吧,只要咱们别死在南边,枯荣城没人敢要。”叶玄安慰着鬼蛾,也宽着自己的心。
“我是怕城中混乱,家里丢东西。”六人之中,就属鬼蛾最是奢靡,院中私藏的奇珍异宝不计其数。叶玄心知,单凭她薪俸是断不可能如此的,只要大节无亏,他也不愿计较。
家族之中,叶玄对“鬼蛾”的娇纵犹胜“残影”,与木青儿谈及此事时,只说“各人有各人的喜好,只不过小蛾所好,恰好比较费银子而已。喜欢珠玉玛瑙的,总比喜欢做任务的让人省心。”
“丢东西,也是丢你的东西。别人有什么可丢啦?”叶玄忍不住讥讽道。这话是玩笑,也非全是玩笑。夜宫的财产,五成放在“通汇钱庄”,三成放在另外三个钱庄,还有二成,换成银币堆在夜宫的金库之中。
他故意不要金砖,更不要乌金块,只要银币,堆在库中远看如湖海一般。因此他的财产,不怕有高绝的“潜行者”趁着夜宫空虚来取。若不是担心扰乱兑价,他甚至想全换成铜板。
鬼蛾听得此言,心头微感羞惭,便没好意思还口。那些事,到底算不算贪赃,她自己心中也没个准数。
“你说,这枯荣城是算他们两个人的,还是算咱六个人的呀?”鬼蛾私底下曾与残影念叨过。
“不知道啊,要不你造反吧。一分家就知你有多少了。”这是残影想出的好主意。
八人纵马疾行,也算不得星夜兼程,终于赶在“谷节”当日与驼队、兵团汇合。
在“众神庙”门口领走最后一批驼队后,陆烬与三支驼队的领队结了尾银。两千多只“骟驼”留了下来,驼商尽数欢喜地走了。他们从未接过如此好的生意,不用穿行危地,也不押送贵重,半分凶险也无,银子却给的一点不少,最后还用比市价高出三成的价钱,将骆驼也买了。
众人继续南行,隔日抵达“吟雀城”城郊的“隆昌兵坊”。隆昌兵坊于一个多月前,接了一桩大生意轻甲一千两百副长刀一千两百柄硬弓两千副羽箭二十万良战马一千两百匹,毛色不论。
这桩生意来自北边的“莫问塔”,背后买主不明。“莫问塔”的生意,买主当然是隐的,但兵坊不明白的是,这生意凭什么落到自己头上。来人也不解释,只扔下五成“订银”。仅这五成订银,已能保本不蚀,兵坊自然没理由拒绝。
不知买主是谁也无甚紧要,“通汇钱庄”编号“丁丑仨陆伍伍柒玖8”的银票,既是尾银,也是取货的凭证。
兵坊更没想到的是,买主验货之后,近千名扮相各异的男子,竟当场将自己武装起来。
这几番怪异举动,终于引起左近诸城的警觉。南地水草丰美,驼、马俯头即食,所过之处,如遭蝗害。队伍一路南行,不靠近任何城邑,不招惹任何势力。几日下来,没有人主动前来交涉,但队伍后方坠着的“眼睛”越来越多。
到此地步,已全无隐匿的可能和必要。大队驼、马披星戴月,直奔宝藏所在的幽谷而去。按照“陆烬”所指方向,愈行人迹愈少,终于踏入一片杂草丛生的荒谷。“让他们当心蛇。”陆烬提醒道。
山谷幽深,崎岖难行,叶玄有些担心骆驼驮上重物还能不能走得出。陆烬说能,此刻也只能信他。
木青儿骑在马上,听得丛中响动,探身用手中“玄竹”挑出一条拇指粗的青蛇,怔怔望着,似在想什么心事。“暗水”换了钢鞘,紧紧负在背上,她尚不能使这软剑,远远不能。若遇强敌,还需用“墨节”应付。
叶玄拿到那柄“柳叶刀”后,只忙中偷闲浅浅练了两月。这次出城,“腥芒”竟不带了。木青儿对此颇为不解,叶玄却说:“若都带着,临敌时我会犹豫。无论拔出哪一柄,我都会边打边想,是否用另一柄会更好。那样死得更快。”
出城当日,他命残影将“腥芒”交给云洛保管。是寄存,也是撩拨。若说夜宫之中有什么怕丢的东西,也就是这“腥芒”了。
在谷中行了许久,陆烬示意众人停步下马,自己似也找了一会儿才指向山腰处一个低矮洞窟。叶玄当即命人入洞中察探,半晌后两个兵士拿了四块金砖出来。瞧神情,似是受了极大的震骇。
“把他衣服扒了!”鬼蛾指着一名拿金砖的兵士,厉声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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