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温好笑地看着他,炸毛猫还有些厌女啊。

不过十几岁的孩子,倒好像已经看破了红尘。许温看着他觉得有点好笑,又看到他洗得薄到几乎脱线的麻衣,脚上的草鞋,又再笑不出来。

她十五岁的表弟,唯一的烦恼就是还没集齐的等人高变形金刚。而眼前的少年,却已经好像历尽了人世沧桑。

被许温打量,陆倚难得不好意思,小声道,“不过你应该不是那样的……没有妻主,也是不行的,你比她们好。”说到后面抬了抬下巴,表示了他对自己这个姐姐勉为其难的接纳。

年满十五岁的男子没有妻主,是不行的。这是大周每一个男子面临的最基本的现实。

谁知道陆倚看了看大哥又看了看许温,眼珠子一转,试探道:“你可要对我大哥好,不能打夫郞,不能随便喝酒发脾气……”

许温依然应好。

他趁机狡猾混入:“不能再娶侧纳侍,有了好东西不能便宜外面的野男人要记得都拿回家……”

许温看了一眼陆倚狡黠的样子,心里好笑,但本就当如此,也依然都应了“好”。

陆倚看许温如此轻易应了,不知道她是否听清了中间夹杂的最关键的那条,想强调一下,又怕真给她听清了,她必然不应的。哪个女子会答应这样的事情,就是答应了,只怕也是一时脑子发热,做不得准。

保不准以后就嫌弃他大哥悍妒,那他大哥名声就更差了。

但他自己在心里记下了,以后真有这样的事情,大哥不好说什么,他也能拿出来闹上一闹,必不能让外面的狐狸精轻易得逞。

陆倚却不知道他大哥却是把许温应下的每一句都牢牢记在了心里。

尤其是那句“不能再娶侧纳侍”,陆卓睫毛轻颤,把许温应好的清淡样子放在了心里。

她的那声好,她说“好”时干净漆黑的眸子,轻轻翘起的嘴角,都烙印在他的心头血肉里。

陆卓从家里唯一的柜子里取出许温的东西。

就见一直清淡从容的许温,一下子站了起来。

陆卓心蓦地一跳,他慌忙看住许温,好像生怕她会随着这身古怪的衣服消失一样,就像她突然地出现。

他紧张地注视着许温摸到了衣物。

而此时的许温只觉眼眶一热。

自从醒来一直刻意忽略的事实,再也压不住,涌了上来。

她离开了,她外公外婆要怎么办啊?

许温看着她车祸时穿的衣服和靴子,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叠放得整整齐齐,那双黑色马丁靴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几乎反光。

在她的世界,她是死了吗?外婆外公该多难受啊!

“没有姥姥姥爷,温温就不想努力了。”小姑娘所有的满分,所有的奖杯都是为了让姥姥姥爷高兴啊。

“那不能,那样的话,姥姥姥爷到了天上都会日日哭的。”

小许温难受了一会儿对外婆说,那要是温温不在了,外婆外公也要好好的啊。有问必答的外婆那次却沉默了。

后来长大了,有一次许温从许家回来心里特别难受,喘不过气的难受。一向严肃的外公对她说,“难受也要继续走你该走的路,做你该做的事儿。”

“可是,真的很难受……”

“那就难受着,”外公看着十六岁的许温说,“人生就是这样的,有些事情我们就只能接受,无法可想,无处可去。然后带着这些,继续去改变你所能改变的事情,这就是活着。”

那天外公还说了一句:“天命如此,人力有什么办法呢。”许温知道,外公想到了她的妈妈,他们的掌上明珠,温家没人敢轻易提起的人。

那就难受着,因为有些事情就是无法可想。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许温努力镇定,手还是隐隐发颤,摸着外婆买给她的白衬衣。那一瞬间她体会到远比十六岁那年还要深的难过,排山倒海,几乎把她淹没。

她像外公所说的,像她曾经做过无数遍的,接受一切,包括铺天盖地令人绝望的难过。通通背负在身上,然后继续做她能做的事情,走她前面的路,改变她能改变的事情。

“外公,要是做不到怎么办呢?”当二十岁的许温这样问的时候,外公难得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叫了她的名字,“温温,你能做到的。就好像,我和外婆,原来为了你妈妈,现在为了你,无数次做到过一样。”

许温克制着此时胸腔内奔腾的情绪,克制着几乎要夺目而出的哽咽。

她再也回不去了吗?

她再也回不去了吧。

“可是,我们还活着,最终什么结局,谁知道呢?”那是一贯温柔的外婆牵着她的手,在许家对着那个女人说的话。

“温温,在死亡没有到来之前,决不能认输。”

谁知道这条路的尽头是什么呢?

在死亡之前,谁知道呢。所以要走下去,要好好走下去。

许温这一走,就在女尊国走了半生。

此时身边的三个男孩哪里会知道,眼前这个女子,将成为女尊国历史上最耀眼的一则传奇。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