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部司选在避风处扎营,三下五除二将毡帐搭好。
白色顶棚,毡门半高,外围以各司职责排开,兽苑的毡帐排在最后一排,靠近山包。
那儿有十几个手执长/枪的兵士,围着盖麻布关野狼的兽笼。
天高云阔,北越比起南梁本就规矩不多,出了皇城,这些宫人难得悠闲自在,三三两两聚在草地上,腰间扎着彩带,任由风将其吹动,你追我赶,吵吵闹闹地玩了一阵。
顾云盼站在毡门口,一眼望去,湛蓝天穹延伸到尽头,似乎和无穷无尽的冬雪合为一体,鹰唳响彻,微风拂面,的确令人心旷神怡。
阿笑在草原长大,进了宫后,也是鲜少有机会再瞧见熟悉的景色。
“小时候,我最喜欢站在风口,草原上的风又冽又香,带着一股青草味,特别好闻。”
顾云盼照着她的话,闻了闻,却只闻到后头兽笼里发出来的臭味,一脸无奈地笑了笑。
阿笑便安慰道:“这回冬狩,既要庆功,又要祭祀,傍晚那些大臣用膳,没咱们的事,届时我带你去周边的山丘上看星星,草原的天可好看了。”
顾云盼点点头,不想打断阿笑的畅想。
此番随行有皇亲国戚,官员功将,想必伺候的人手不够用,兽苑的宫女肯定会被拉去充人头,也不知有没有机会看星星。
两人闲聊半晌,远处贵人的毡帐也都安排妥当,穿着褐服的内侍来传话,要宫人各司其职,又派两个手下来兽苑毡帐,说是要带顾云盼和阿笑去当值。
陆掌司早前说过,到了草场,她们要负责的活计和其他宫女不一样,因此两人皆不意外。
倒是毡帐内的小宫女,颇为羡慕地看着她们。
红雪正要去喂那些野狼,瞥到这一幕,心里愈发堵得慌,冷哼着嘟囔道:“有运道就是好,什么都不懂,也能领到好差事,怪不得人家不搭理咱们,这不就攀上高枝喽。”
顾云盼淡淡朝她瞪了一眼。
红雪怔了怔,脸颊莫名的发疼,连带着膝盖也有点酸,连忙转过了头。
·
冬狩带爱宠的贵人不多,阿笑跟着其中一个内侍去另一边,顾云盼则被带到一处白顶金云纹毡帐前。
毡门大敞,清脆的读书声传出来,莫公公守在门口,挡下送吃食的小厨役,眼神示意,微微向里面瞄着,亲自捧好食盒,等待里头的吩咐。
瞧见内侍带着顾云盼过来,莫公公善意低声道:“先生正在给太子殿下授课,劳烦云娘子等一等。”
顾云盼诧异于莫公公的态度,恭敬地行了一礼。
帐内。
解玄卿穿一件枣紫锦衣袍,头上戴着白绒绒的帽子,裹得只剩下一张小脸,玉雪可爱,喜气洋洋。
读到不解之处,解玄卿向先生问道:“父母俱存,谓之椿萱并茂,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教书先生转过身来,单手握着一本古籍,温柔地注视着解玄卿,只道:“此书是臣在散商手中买的,措辞笔墨并不严谨,殿下既要学文,还是换一本吧。”
说着,他取过解玄卿书案上的书籍,慢慢合上,与另一本书籍叠放好。
顾云盼认出了教书先生,乃是解北淮的军师——霍文衡。
之前她被解北淮关在车舆内,无聊之中两人攀谈过,霍文衡说话做事深思熟虑,对待自己也算友善,甚至喜好南梁书文,深知南梁习俗。
他刚刚教太子的,是《幼学琼林》中的父子篇,而太子询问的那句,大致意思是说得到父母的赞许,才算尽了为人子的本分。
寻常人家的孩子,六岁时,怕还在父母跟前撒娇,太子却自幼丧母,从未体会过母亲的含义。
霍文衡是太子老师,自有护犊之心,不忍向他解释,揭他伤疤。
解玄卿懵懵懂懂又学了一会儿,对着书上密密麻麻的字犯困,直直打了个哈欠。
霍文衡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用书卷点着解玄卿的额头。
解玄卿面颊发热,向莫公公投去可怜巴巴的眼神。
莫公公清了清嗓子,拎着食盒进来,笑道:“殿下可是饿了?”
取出食盒里的酥酪羹,蜜煎果子,又替霍文衡倒了茶。
莫公公赔罪道:“自到草场,殿下未曾歇息,一时犯困,先生见谅。”
霍文衡尝了一口果干,将书搁好,摸了摸解玄卿的头,“无妨,孩子天性,明日就是冬狩,想必此刻可汗正在跑马,殿下可要去看一看。”
一提到可汗,解玄卿顿时睡意全无,重重点头,又问道:“先生不继续授课了吗?”
霍文衡挑眉,似笑非笑道:“这读书,讲究劳逸结合,殿下今日已经学了半个时辰,此番冬狩,便好好瞧瞧风光吧。”
解玄卿兴奋的差点要跳起来,连忙喝完酥酪羹,兴冲冲扯着莫公公的袖子往外跑,嘴里还道:“莫公公,我们走快点,我要去找父皇,我也要骑大马,还要带上珠珠,珠珠也要骑马!”
得了吩咐,自有小太监把珠珠抱来,解玄卿当即接过去,揉着珠珠的头。
莫公公示意顾云盼上前,哄着解玄卿道:“殿下,马背颠簸,珠珠胆子小,要是您和它,有一个磕着碰着,老奴可就罪该万死了。不如将珠珠交给兽苑派来的宫女,您见过的。”
解玄卿一下就认出了顾云盼,“是上次帮我找到珠珠的宫女!”
顾云盼福身道:“见过太子殿下。”
解玄卿看看她,又瞧瞧怀里的珠珠,小心翼翼地把珠珠交给她,摆出认真的神色:“珠珠很乖的,就是有点怕生,你抱着它,别让它又走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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