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辞那是什么人物,本就心黑手毒,心知今日之后,完颜洪烈、杨康、欧阳克,都会将自己,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若是四下无人,就将这几个潜在威胁,统统杀了,心里也能踏实一点。
但出于实际情况,不得不掩起杀心。
本想将完颜洪烈的“痴情人设”撕下来,也为了杨铁心夫妇,按下了这颗寻求快感的心,那也只能退而求其次,让他的便宜儿子杨康,先“社会性死亡”一次吧。
最重要的是,得给所有人,打上一记“预防针”,好废了杨康上进渠道!
说实话,西毒欧阳锋虽然厉害,但他也是武学大宗师,况且欧阳克只要活着,他行事也有顾忌,还讲些江湖规矩。
但杨康一肚子坏水,若再攀上欧阳锋,借助他的武力,那就让人麻抓了。
君不见东邪与全真教乃至郭靖黄蓉,都差点被这个组合,给玩死!
故此这番话,看似是对丘处机说的,可他故意运气吐声,声闻数里,就连那些追击而来的金国士兵,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杨康或许以后,还能以什么“生恩不及养恩大”,来自我安慰,为认贼作父,找个好借口。
但顾朝辞今日算是,赤裸裸撕开了这层遮羞布。
只消稍微带点脑子的人,对杨康观感,已然差到了极点。
包括欧阳克,彭连虎这等心狠手辣之辈,亦是如此。
试问,为了利益,你连亲生父母,都能不认,那以后,你还能好好对待何人?
这种不齿之事,就是黑道中人,也不会为!
顾朝辞这番话,别人听了,还则罢了,反正“辣手书生”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无论多么出人意表,也是理所应当。
毕竟一个人本事越大,相应的顾忌,也会越来越少,有些道理,自也看的更透。
可黄蓉见顾朝辞,出言做事有理有据,最起码人能自圆其说。深切体会到,自己或许没看错人,但的确做错了事,想着便扭头,看向郭靖。
不料,郭靖也正一脸宠溺,看着她,笑道:“蓉儿,你是不是,也觉得误会顾兄弟了!”
黄蓉见他能猜出自己想法,心下甚是高兴,微一颔首道:“是啊,他这人有些意思,做什么与想什么,完全让人捉摸不透。
不过,不管怎样,以前我有些过于武断了。”
郭靖轻声道:“你不要怕,万事有我!”
两人四目交视,忽然间心意相通,实已不消再说一句话,已然到了情意缠绵、销魂无限之境,就这一刻,纵然天翻地覆,海裂山崩,也已拿不掉、销不去了。
他两人在这脉脉相对,丘处机听了顾朝辞这番话后,却是怔忡良久,半晌无言。忽地,双目一闭,点了点头,很是颓然道:“顾少侠,你说这话,确有几分道理。
当年郭杨两家遭难,贫道时常自责,总觉此事,或许与我大有关联。
又只当杨兄已丧,故而想着杨康,既为杨兄独苗,我又做了他的师父,自盼着他能成才。
可贫道教了杨康十年,他是个什么人,我又岂能无半分察觉?
他从小就是一副,贪恋富贵权位的样子,为人轻狂无状,谎话张嘴就来,不似性情中人。
为逃避功课与自己心想之事,多次欺瞒,贫道与其母亲。
可他能瞒住,包惜弱一介妇人,怎能瞒得过,丘处机这双眼睛!”
说到这,他顿了顿,看了杨铁心夫妇一眼,谓然长叹道:“唉……
今日事已至此,话赶话,也说到这里了,当着杨兄夫妇与众位英豪,有些事,贫道也就说说。
这杨康从小,就知杨夫人心善,每次想求母亲,答应他什么事。
就让下人抓来小动物,自己打断它们手脚,然后送给母亲治伤,说是自己无意,凑巧捡到的。
杨夫人听了,岂能不夸自己儿子,孝顺心善,自是无有不允,自己倘若办不到,就让咱们这位赵王爷办!
嘿嘿,赵王爷更是甘之若饴。
只是可怜杨夫人心思单纯,哪知自己儿子,小小年纪,就会对她上手段!
这类事,贫道本也不知,只是贫道自从与完颜洪烈说好,收杨康为徒之后,以后再来王府,多数不打招呼,便自行潜入。
否则安能知晓,杨康小小年纪,心思就如此毒辣诡谲!
贫道本有心整治于他,但见杨夫人,每次见到杨康,脸上笑容就多了起来,还对杨兄祷告,说自家儿子有多孝顺,知书达理,人品贵重,让他在九泉之下安心。
贫道见此种种,也就没忍心,揭穿他欺骗母亲之事,就想着好好教导,在长几岁,肯定就会变好。
遂多次教导他,为人处世立身之本,倾心期盼他,随着年龄增长,能有所长进,可以说,教这些,比教武功时间还长。
可谁知……”
“诸位,试问,贫道如何能对这样的杨康,说起他的身世?
杨夫人也说,杨康年纪幼小,恐一时接受不了,生了变故。
贫道和杨夫人就商定,等他成人了,与靖儿十八岁比武之时,贫道再将所有一切,和盘托出,到那时,贫道也算没白担了师父之名,杨康的未来怎么走,就看他了!
贫道也没心思,与他在穷秏下去了!
唉……
今日见了杨兄,贫道想他,再是顽劣不堪,举家认亲之事,想必不难。
可也未料到,他竟能做出不认亲父,这等大不孝之事来!
嘿嘿,‘长春子’,当真好大的名头,以后要成为江湖笑柄了。
罢了……罢了……
终归是贫道无能,错也就是错,贫道也不得不认!”
说着转头对柯镇恶等人,扬声道:“江南七侠,这次贫道在你们手下,是输的无地自容了!
今日当着众位豪杰,贫道再次向“江南七侠”服输认栽。
柯大哥,以后七侠但有所命,丘处机无有不从!”
说着一个起落,已然下了马匹,直接解下背上长剑,朝着柯镇恶躬身,双手捧剑,举过头顶。
听闻丘处机,再次在众人面前服输,江南六怪俱是面色沉重,并无一丝欣喜之意。
十八年前,就因柯镇恶一句,留下随身兵器,丘处机发怒、不从,这才开启了双方赌约。
今日他却将自己护身兵器,心甘情愿交出来,几人都知他,已然伤心至极。
柯镇恶也是连忙飞身下马,扶起丘处机,朗然一笑道:“丘道长,江南七怪乃是市井走卒,怎敢与全真七子相比肩哪?
只是我七人历经十八年,今日也算功德圆满,本该大畅心怀才是。
但扶危济困,本就是我兄妹应有之为,天幸如此,倘若让忠良之后,为奸人所害,岂非一大憾事!
什么比武认输之言,再莫提起!
还请道长收起佩剑吧!”
众人心下暗赞:“好一个江南七怪”。
丘处机更是俨然正色道:“柯大侠过谦了!七侠舍命救遗孤,抚养忠良之后,在大漠一去十八载,自古能成此事者,人而已!
仁侠之事,冠绝天下,云天高义,海内同钦,当今武林,谁个提起这事,不竖起大拇指!称一句好英雄好汉子!
丘处机有幸败在江南七侠手下,心悦诚服!”
“越女剑”韩小莹闻听此言,很是激动道:“可惜五哥,再也听不到这番话了!”说着哽咽流泪。
柯镇恶也颇有几分伤感,低沉着声音道:“五弟泉下有知,已然是心满意足了!”
“七妹,就不要伤心难过了!”
韩小莹转眼一看郭靖,道:“靖儿,当年若非丘道长与你爹,杨大哥结交,就不会有这十八年的恩怨情仇,去给丘道长磕个头吧!”
郭靖领命下马,跑到丘处机跟前,就要下跪,已被丘处机一把扶起,“好了好了,郭兄有子如此,自当老怀安慰了。
七侠贤徒,心胸宽广,光明磊落,仁侠仗义,我的师兄师弟也很喜欢你!
你以后千万不可行差踏错,要做一个真正的大英雄好汉子,才不枉你几位师父,苦心栽培之恩哪!”
郭靖自是连连应声,不住点头。
杨铁心听了丘处机这番话,双眼早都噙满了泪水,或许是一个男人,仅剩的坚强,让他没有哭将出来。
而包惜弱早已泣不成声了。她以前也有过猜想,儿子为什么,经常会遇到,受伤的小动物。哪料其中,还有这等隐情。
杨铁心毕竟是男人,见丘处机面色颓废,哪还有往日,那副豪气冲天的劲头。
想着自己儿子,如此不堪造就,让丘处机一番心血,付诸东流,直觉对不起老友。
慌忙下马,给丘处机连连告罪,挽住老友之手,只想给对方跪下。
丘处机牢牢扶住,言道:“杨兄,贫道当年在你与郭兄面前,言说十年之后,若是不死,自当为两孩子,传授几手功夫,而今想起,实是汗颜无地!
万幸靖儿由江南七侠培养长大,人品贵重,郭兄倒是含笑九泉了。
可我却对不起你呀,没给你教出一个好儿子来啊!”
说着竟然带上了几分哭腔,杨铁心也是潸然泪下。
长春子康慨豪迈,人所共知,哪里见过他这幅作态。
这一幕,别说众人惊讶,就连马玉、王处一,也是有些心里发酸,他们知道师弟师哥心里痛苦极了。
毕竟他流泪,也只有当年,恩师仙游,有过一次。
可除了这,就是恩师以前批评教育他,太过着重武学,忘了道学,也没见他流泪啊!
顾朝辞看着丘处机、杨铁心两个好汉子竟然热泪滚滚,那幅伤痛之情,无言以表。
心下不由暗叹道:“唉,现在才哪到哪啊,你等若知,按照原来命运轨迹,一个被逼死在面前,人都不愿,喊你一声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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