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午后,亦是日头最毒辣的时候。娇弱的小白猫浑身湿漉漉的沐浴在阳光下,一双玲珑剔透恍若蓝宝石的竖瞳,正满眼懵懂的盯着近处树荫。

相对阴凉的树荫下,鸢尾同样懵懂的盯着变成小白猫的岁岁,一时间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很快她又有些高兴的说道:“岁岁,你的魂魄虽然非常虚弱,但找到了暂居的宿主,就不会灰飞烟灭啦!你可以等把魂养好了再脱离这具身体!”

岁岁:“但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呢?”

“你说什么?”

岁岁意识到她现在的喵喵叫鸢尾是听不懂的,她们做不到无障碍交流。

晒了一会儿太阳,小白猫身上湿答答的白猫也干了,此刻显得格外蓬松,矮小的四脚兽努力的伸出小爪子表达着她的意思,爪子一张一合,露出粉色的肉垫。

鸢尾:“……”好可爱!真想用岁岁教的触灵诀抱抱猫咪!

小白猫还是只猫崽,没有过多的体力,岁岁比划了一会儿就累得翻倒在地,四脚朝天,晒着肚皮,气喘吁吁。

鸢尾捂住嘴巴,蠢蠢欲动。

正在这时,岁岁耳尖微动,有呼喊声隔着椒房殿的高墙大院飘进她耳朵里,那些声音,在喊着“雪球”。

岁岁看了眼这身白毛,猜到那些声音就是在喊小白猫,她本来没想搭理的,但又见远处正殿仓皇跑出的臭道士,又觉得不甘心。

小白猫一个激灵从地上跳起来,直奔贾道长。岁岁的潜力无穷大,方才累得四脚朝天,这会儿一眨眼的功夫便抱上了贾道长的大腿。

贾道长低头一看,见是只猫儿,刚想抬脚将其甩开,紧闭的正殿忽的吹来一阵阴风,让他倏的顿住。

趁着贾道长愣神的这会儿功夫,岁岁大叫了起来,不算有穿透力的声音,却因过份安静的椒房殿,而显得格外清晰。殿外远远的在找雪球的数名宫人,耳朵比岁岁还尖,一下子便围了过来。

椒房殿虚掩着的沉重大门被推开,厚厚的灰尘在阳光的照射中清晰可见,间或夹杂着几声“椒房殿的门怎么没关牢”“先皇后奴才冒犯您了”。

岁岁非常惊喜,贾道长格外惊讶,他甚至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娇弱的小猫咪便在他脚边一躺,叫得凄厉。

贾道长:“……?”

为首的宫女气势十足,冷漠的看着贾道长:“你是哪个宫的?好大的胆子,不但伤害贵妃娘娘爱猫,还敢擅闯椒房殿!”

贾道长愤怒的指着正在地上打滚惨叫的小白猫:“这猫碰瓷!”

小太监凑到宫女身边,低声说道:“湫霜姐姐,这人看着不似内侍,又在椒房殿中,着实古怪。”

湫霜盯着贾道长看了一会儿,对着身后两个高大的内侍微微颔首,两人便上前架起贾道长。

正在地上打滚喵喵叫的岁岁偷偷的用那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打量湫霜,湫霜便已上前,小心翼翼的将猫猫抱进了臂弯中,纤细的手指轻轻的落在白猫毛茸茸的后脖颈,充满安抚意味的抚摸。

被呼噜呼噜毛真的超舒服,岁岁的“惨叫”变成了绵软的喵喵喵。

被摸得五迷三道的岁岁晕晕乎乎的由着湫霜将她抱走,已经回到椒房殿大门口的鸢尾在她们过来时,飘到了岁岁身边,轻声对着她说:“原本的雪球想来是受了很大的惊吓,落水之后魂魄离体,想来是要转生去了。岁岁,你安心待在这具身体里养好魂魄哦。”

魂魄离体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代表着身体死亡,若非岁岁,这只名为雪球的猫咪,就算是被鸢尾捞起来,也已经死掉了。

或许是岁岁命不该绝,才有此机遇,能够在猫咪的躯壳中滋养虚弱的魂魄。若非这只猫咪,岁岁这时候只怕也已魂飞魄散。

……

岁岁窝在湫霜温暖柔软的臂弯中,好奇不已的打量着这座陌生但奢侈的宫室。雕梁画栋,金碧辉煌,那倚在湘妃榻上的美人,让一切金玉皆黯然失色。

锦绣宫的主人花贵妃穿着一袭绯色金纹织锦牡丹宫裳,宽大的裙摆蜿蜒在脚边铺开,大片大片以金线绣成的牡丹华丽多姿,绽放在她的裙摆上,却都成为这位天姿国色的贵妃娘娘的陪衬。

岁岁呆呆的看着花贵妃,花贵妃对上她的眼眸,红唇微勾,状若桃花的美目上挑,泄出妩媚的波光。

超漂亮的大美人!

岁岁惊讶的用毛茸茸的爪爪捂住嘴巴,湛蓝的竖瞳流露出惊喜,猫脸圆乎乎,看着又呆又萌。

花贵妃忍俊不禁,然后从湫霜臂弯中接过了白猫,抱在怀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摸摸白毛:“哪里找到的这小家伙的?”

“椒房殿。”湫霜立刻回答道,并且一五一十的将贾道长给说了出来。

花贵妃闻言,眉头微挑。

湫霜接着说道:“小顺子也已经查看过了,那人并非内侍。”

“并非内侍,又往椒房殿跑,还带上了本宫的猫?”花贵妃红唇勾起一个戏谑的弧度,说话时,不经意间泄出一抹狠色:“这世上可没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去查,若是不招,便让他弄假成真吧。”

“奴婢明白。”湫霜又接着说道:“雪球惯是湫水带着出去玩的,只是雪球找到了,湫水还是未曾回来。这两者之间必然有联系,那个假内侍,定然另有乾坤。”

花贵妃懒懒的“嗯”了一声,湫霜垂首退下。

岁岁窝在大美人柔软温暖的臂弯中,听着花贵妃要查贾道长,她非常开心,讨巧的冲着她喵喵叫。

花贵妃揉了揉猫猫毛茸茸的脑袋,眼神温柔。

……

最近的皇宫尤其不太平,因为花贵妃终于对上了皇后。花贵妃是圣上登基后第一批入宫的世家小姐,身份与当今皇后不相上下,一入宫便是贵妃之位,且深得圣上宠爱。

这位让六宫粉黛无颜色的大美人理所当然的和皇后极为不对付,后宫妃嫔都在猜测这两位会什么时候对上。

当然,后宫的勾心斗角和岁岁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在锦绣宫生活得非常惬意,每天都有新鲜的羊奶与美味的猫饭享用,就是因为之前跑丢,所以此时作为贵妃爱猫的岁岁,身后跟了两个小宫女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她根本没办法跑出锦绣宫去找宋今朝。

也不知道那小崽怎么样了。

岁岁知道,宋今朝过得不好。

也正如她所想,那三岁小孩在她离开后,日子过得极为糟糕。

皇后的心思缜密,当日的一场法事做得隐秘,之后还特地派了人来将长寂宫中的符箓与红绳收拾了个干净。没过两天,张妈妈便回到了长寂宫。

许是知道了庇佑着宋今朝的岁岁已经被贾道长给“超度”了,色厉内苒了两年的张妈妈肆无忌惮的露出了尖酸刻薄的真面目,不但克扣宋今朝的伙食,甚至动辄打骂,就连偶尔来长寂宫探望宋今朝的全公公都被她骂得狗血淋头。

宋今朝多想岁岁啊,三岁的孩子感情真挚而细腻,每每想到再也见不着的岁岁,他就忍不住想哭。只是他的眼泪,于岁岁来说珍贵爱怜的,在旁人眼里,却不值一提。

这晚,实在饿得不行了的小孩偷偷的出了长寂宫,想要去找点儿吃的。他除了长寂宫就只去过御花园北角,还是岁岁带着他出去的,此时宋今朝也是按照他唯一记得的那一条路,来到了御花园北角。

记得上次来时岁岁往他手心里放了一朵栀子,如今岁岁不在了,北角的栀子花却依旧盛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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