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如同刀在剐着人的皮肤，烟草味的信息素毫不犹豫地释放开来。
沈安流清晰地听到教室前排有人牙齿打颤的声音。
高轩说：“喂，考试进来的人，全都过来。”
沈安流没有动，而有几个人，慢慢走了过去。
他听到高轩低沉带着笑意的声音：“很好，我是谁你们应该知道，废话不多说，我最喜欢养狗，你们每个人都给我学一声狗叫。”
气氛沉凝，只有烟草的气息散开，仿佛有一把熊熊的火在灼烧着人的神经。
沈安流当时闭上了眼睛。
他对Alpha的信息素格外敏感，在信息素浓度达到某个程度的一瞬间，他几乎失去了听力。
等他回过神来，教室里依旧极为安静。
他不清楚是不是真的有人叫了，只有高轩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响起：“既然不愿意，那就一直闭紧嘴，在教室里不要让我听到像刚刚那样有狗瞎叫唤。也希望你们记好自己是虑宪的学生，保持好这份可贵的沉默，别像有的人一样想方设法当狗——我可不想和狗做同学。”
高轩转过身，视线似乎落在了他的身上，又很快落在了其他没有站出来的人身上。
“今年考试的名单不知怎么没公开，不过别让我知道你们当中，有骗子啊。不然你们会庆幸，学一声狗叫就将事情揭过是多么简单的事。”
视线移走，沈安流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自己应该站出去的。
如果高轩是在寻找接下来能够给他乐子的人，那么被找乐子的绝不是站出去却没有学狗叫的人，而是欺骗了他没有站出去的人。
前者是高轩在践踏他人的尊严，后者却可以曲解为是撒谎者的惩罚。
高文娱乐的太子爷，在前两年就开始接管公司事务……已经习惯于每时每刻都让自己处于有利的地位，哪怕是心血来潮的找乐子。
所以来不及了。
随着几个明显不是考试进来的人跟在高轩身后出去介绍自己，教室里剩下来的人大都心事重重。
不管这是不是高轩的一个玩笑或者警告或者霸凌的前奏，对于这个班的部分人来说，高涨的情绪一下子消失了，以后可能也不会再有。
但后来发生的事情出乎意料。
高轩并没有像沈安流想象中那样继续恶劣地对待班级里的其他人，他的全部心力似乎都转移到了其他地方，大概是找到了比看一班人在他的信息素压迫下颤抖更有趣的东西。
班里的人胆子渐渐大起来，有时候声音大点，高轩也只是看着手机，没什么反应。
直到高轩让人休学的消息传出。
沈安流是听别人说的，据说是那人泄露了一班某个人的社交账号信息，还偷拍照片在网上卖钱。
据说高轩将那人拎到社团活动室，拉开了弓箭，对准了那个人。
那人最后怎么样了有很多传闻，沈安流只是戴上耳机不再听那些传闻，告诉自己：什么一班什么高轩全部和自己无关，一定不能让高轩发现自己骗了他。
他不能休学。
他不想和任何一个Alpha扯上关系。
他只想要在这个学院里面好好地毕业……
想到这里，沈安流发现自己已经停在原地有一会儿了。
他用手指擦拭着眼睛附近的奶油。
奶油黏在了睫毛上，眨眼的时候世界被拉开一层模糊的、白色的翅影，就在洁白的翅羽下，他看到那个认自己做师傅的Alpha靠着门框，正注视着自己，不知看了多久，神情冷淡。
沈安流怔住，忽然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Alpha开口，仿佛有簌簌的白雪从翅羽间坠落。
“你认识他们？”
Alpha俯身，伸出手，手指轻轻拂过了他的发丝。
沈安流想到Alpha发给自己的一条消息：[今天有给其他人推销店里的点心，会加工资吗？]
那些人……是他带过来的？
他也是虑宪的学生……？还是说只是认识而已。
反正不管怎么看，这个Alpha根本不应该是站在这里的人吧。
哪怕这是一个附近白领都会来的高档甜点屋并不是什么廉价的地方，哪怕今天他做好了每一件交给他的事，哪怕今天他没有露出哪怕一丝烦躁与不耐的神情——但是其他两个学徒还是不太敢和他说话。
但是他还是不应该站在这里。
他为什么要在这里打工？
他为什么要在意工资的事情？
他的手串很明显能够抵好几个月工资吧？
他更应该站在那群虑宪学生中间，被簇拥着，玩伴如云，佣人成群。
他更应该——
“我不认识他们。”沈安流说，打断自己想得太深的想法，往厨房里走去，与Alpha擦肩而过。
对，自己和他们，包括这个可能只是过来打工玩的Alpha是不认识的。
否认就可以了。
擦肩而过就可以了。
“接下来不教我做布丁吗……师傅？”身后Alpha的语气很淡，有一丝疑惑。
沈安流还是下意识回了头，看到Alpha的指尖残留着一点奶油。
那是他头发沾上的奶油。
见沈安流盯着手指，Alpha说：“头发乱了。”
沈安流很久没说话。
沈安流再次想起那天店长悄悄拉着自己，说：“这个Alpha很喜欢你做的布丁！特意找上来的！想都没想就说要你做师傅！我们小沈也有名气了呢！”
他又想起曾经和孤儿院里最好的朋友手拉着手，许下各自的愿望。
他是想成为一名不管Alpha、Beta还是Omega都称赞的甜点师的。
……
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吧，什么都还没发生呢就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还要别人提醒自己。
沈安流抹了一把脸，明明全都是黏糊糊、乱糟糟的奶油……
奶油的香气却在Alpha隐约的信息素下溃不成军。
Alpha还在等着他的回答。
他呼出一口气，说：“好。”
雾凇般的冷冽，冻却那一天烟草灼烧带来的畏惧、不安，与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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