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脂玉剑铮鸣着,剧烈震颤起来。
沈阙隔空控制着羊脂剑,同这结界之力角逐。他依旧倚栏坐着,神色平静,可额上的汗已悄然落下,脊背也明显紧绷起来。
他远远看着夭夭的背影,忽而启唇,是温柔又坚定的语气,他说:“姜娘子,你要出去。”
夭夭从未听过他用这样的语气同自己说话,不由转头看去。
皎洁的玉色光茫下,少年神情里的阴鸷消失了个干净,微垂着长睫,显出几分温润纯净的脆弱。
他感觉到她的目光,亦是抬眼看了过来。微微上挑的眼尾、异常艳丽的唇,又在这精致的脆弱里带了妖冶的诱惑。
他微微笑起来,低低道:“去,寻找生门吧。”
夭夭还是第一次看见沈阙笑,那是干净又纯粹的少年郎的笑,像是初冬的第一场雪,明净又朗润,可又似是引人沉沦的邪魔,弧度漂亮的眼里,盛满了流动的星河,让人忍不住一头溺进去。
夭夭移开眼,神情有些微微发愣,似乎意识已不受自己控制,下意识便脱口而出:“好,我会找到生门。”
她这话出了口,玉剑剧烈的震颤一声,发出了更盛大的光芒。
夭夭被这圣光笼罩着,闭上眼,她似乎看见天、地、人三盘重合在了一处,有一道红光隐隐从宫墙下的废井处透出。
是了,生门,那处废井便是生门!
她飞快奔过去,却见那道红光很快消失了,井口盖了一块大青石,遮的严严实实。
她试了几次,想要将那块青石挪开,可卯足了劲,也挪动不了分毫。
夭夭有些气馁,转头想让沈阙出一点力,却猛然发现,沈阙现下的状况实在是糟糕。
断骨的咔嚓声隔着老远便能听到,他全身筋脉尽断,从踝骨到腿骨,尽皆碎裂,锋利的碎骨断面刺破冷白的肌肤,裸露在外。
他沈身湿漉漉,浸在了血水中,唯有左臂尚能活动。
夭夭不知道这少年人用了多大的毅力,居然依旧缄默不言,只一双眼染了艳色,牢牢掌控着悬空的羊脂玉剑,带着股残忍的倔强,在这样的状况下依旧同这结界角逐。
夭夭抿住唇,本想继续去推那块巨大的青石,可转身的一刹那,发现沈阙的唯一能活动的左臂也正在一寸寸碎裂。
她惊呼一声,生怕沈阙支撑不住,抽身回去查看他的状况。
此时的沈阙软软倚靠在廊下,乍看上去,竟有种慵懒的散漫。
抽筋断骨的极致疼痛让他的意识已有些许的涣散,玉剑的光芒明显减弱了几分,轰隆一声,结界崩塌了一角,断壁残垣砸下来,激起一片尘土。
夭夭就这样看着他,在他漩涡般漆黑的眼里,竟未看到一丝模糊的水雾。
原来神明真的没有眼泪啊,即便抽筋断骨,即便鲜血流尽。
夭夭一时间竟感觉到了巨大的无力,神的意志坚不可摧,便是如今的凡人之躯,身体上极致的疼痛,也无法让他深渊般的眼里涌起波澜。
那么,她又该如何得到神明的眼泪?
她轻轻叹了一声,忽而想起了自己生病的时候,树妖婆婆总会喂给她一粒窝丝糖。
婆婆满是褶皱的脸亦是和蔼,总会对她说:“吃了糖就能觉出甜来了,只要有一丝甜,就会有盼头,总能好起来的。”
夭夭生怕沈阙撑不住,万一撑不住,她可是要跟着他一块葬在这里了。
她在荷包里摸索片刻,拿出一颗窝丝糖,拨开糖纸,塞进了他的口中。望这一点甜,能给他一点生的盼头。
沈阙在这铺天盖地的疼痛中,忽而品出了口中的一点甜。那点甜味逐渐扩散,盖过了他唇齿间苦涩的血腥气。
恍惚中他又做梦了,梦里是碧草青青的初春,他坐在树下小憩,肩上沾了一点妖龙的血迹,在雪白流云织锦的襕衫上分外显眼。
一个女孩儿冒然闯了进来,她在他身边踱了一圈,喃喃自语:“哎?这人流血了。”
他连眼皮也未抬,懒散靠在古槐下,懒怠应付。
那姑娘啧啧一声,终于走远了。可过了一会,又哒哒哒跑了回来,抬手便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窝丝糖。
她小心蹲下来,看着他肩头的血迹,语气轻柔的不像话,甚至还顺手摸了摸他的发顶,竟像在哄一只乖觉的大黄狗。
她说:“吃吧,吃了这糖就不疼了哈。”
那颗窝丝糖甜丝丝的,一点点融化在了他的唇齿间,好像穿过时光的洪流,牢牢扎根在了记忆中。
可那女子是谁?他连她的声音都似乎隔着水雾,听不真切。
夭夭瞧见沈阙的眼睫轻轻颤了下,微微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至少还活着。
她这口气刚舒出来,就见结界剧烈晃动了一下,主殿的牌匾砸下来,差点将她压在了尘土中。
夭夭急忙跳开,再不敢耽搁,跑去寻找生门的破解之法。
眼瞧着结界的裂缝越来越大,夭夭狠狠心,还是唤出了重明,她微微有些歉意,喃喃道:“重明,你.....可以吗?”
重明伤势太重,三百年了也未缓过来,夭夭总担心会累及他修复灵根。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