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初夏,阳光明媚。

院中的石榴树开满了花,红艳艳压弯了枝头,暖风吹过,掀起红浪滚滚。

孟采端坐在木凳上,手里是一件玄青色粗布男装,不是名贵布料,可她却格外爱惜。

手下的动作轻柔,生怕扯坏了。细长的针来回穿梭,麻利熟练。她垂着头,凝睇手中的针线,模样认真。

老旧的木门被风吹得来回哐了一声,她抬头,水盈盈的杏眸闪了一下,眼里的光又暗淡下去。

现在是午时,算着时辰,他该回来了。

孟采翘首以盼,眼眸时不时往院门瞥,手下的动作不自觉慢下来,心不在焉。尖锐的细针一不留神就扎进手指里,渗出点点血来,她缩回手嘶了一声,这才回过神来。

白净的帕子染上红晕,孟采吮着手指,将帕子放一旁,继续手上的活计。

少倾,一件完整的衣裳已缝好,她拿起晃了晃,准备回屋。

此时,院外却响起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渐渐向她逼近。

“王管家,就是前边了。”县里有名的刘媒婆带着王管家等人过来,擦得刷白的脸上堆满殷切地笑容,捏着帕子一扭一摆。

她望了眼身旁之人,心里盘算着,“王管家这事要成了,那银子…”

“此事成了,银子少不了你的。”说话的人面目严肃,长袂一甩,双手背在身后。

刘媒婆颔首连连应声,就怕惹恼了财神爷,到手的银子打了水漂。她弯着腰,态度谄媚。

“到了,就是这家。”

孟采顿在原地,抓紧自己的手腕,一双美目满是紧张无措。人未见到,她便知道来人是谁。

刘媒婆一张嘴说遍整个宁乡县的亲,哪家有适龄的姑娘公子,她都知晓。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倒是成了几桩美谈,姻缘美满。

美名有了,找她说媒的人家就多了,荷包自然是越来越鼓,只是,银子多了,人的劣性根就出来了。

前几个月,城东孙家的姑娘到了年龄,便找刘媒婆说亲,她一口答应。没几日就找了家世清白的人家,把那家的公子说得天上有地上无,可怜孙家这么信任她,人没见着就同意了这么亲事。

可姑娘嫁过去才知道,那公子因意外成了神志不清的傻子,自理都困难,姑娘嫁过去就是遭罪。

刘媒婆瞒着不说,原来是那公子家给了她二十两银子,她这才口风严谨。

这事闹了许久,直到上月才平息。

刘媒婆的名声也臭了,一阵子没敢出来见人。没想到事才平息,就把主意打到孟采身上,要给她说媒。

“孟姑娘。”

孟采思绪打断,一抬眸便看见刘媒婆带着几个人进来,为首的中年男子孟采见过一次,是城里王员外家的大管家,不成想今日随刘媒婆一起来了。

她后退两步,谨慎地看着眼前人,柔声问道:“找我何事?”

刘媒婆挥着帕子,走到她身旁,殷勤地笑道:“哎哟,孟姑娘啊,还是上次跟你说的亲事,看看,王员外多重视你,让府里的大管家亲自来了。”

脂粉味太重,她嫌弃地抽抽鼻子,而后道:“我说的很清楚,这门亲事我不同意,你们赶紧走。”

“哎哟,姑娘诶,你可真不会盘算,王员外能相中你,那是福气,瞧瞧,哪家姑娘有你的福气。”

她撇撇嘴,眼含讥讽,“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刘媒婆嘴角抽抽,笑得尴尬,“姑娘嘞,你可真会说笑,我可没这个福气,再说,我哪有你貌美。”

她顿了顿,继续道:“王员外可说了,嫁过去立马给你两间铺子,之后更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刘媒婆发挥她坑蒙拐骗忽悠人的本领,就想让她同意亲事,她要同意了,那王员外答应给她的一百两就到手了。

一百两,足足一百两啊!

她扭着腰靠近孟采,道:“卖豆腐多辛苦,哪有嫁进王家舒服,虽是续弦,但也是正妻,好亲事。”

孟采睨着众人,懒得搭理,推着刘媒婆往门外走,“你们快走,我不同意,给我再多铺子也没用。”

王管家在身侧听了半响,困惑道:“刘媒婆,怎么回事?不是说答应了吗?”

王管家冷脸睨了她一眼,接着把目光落在孟采身上。眉如山黛,秋水杏眸,肌肤似白玉般无瑕剔透,粗布麻衣也挡不住绰约风姿。他不禁感叹刘媒婆眼光就是好,孟采的确是貌美,就是眉眼间透着倔强,还有一丝傲气。

王管家微微敛眉,对她道:“孟姑娘,我的来意你已知晓,我家老爷特意让我来问你,对聘礼有什么要求?”

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纸婚书来,晃了晃,“这是婚书,”

婚书都带了,这么肯定她会同意?

孟采睨了一眼,摇摇头,依旧没有松动,从王管家手中接过婚书,撕的粉碎,飘落在地。而后缓缓道:“你们王府我高攀不上,请你回去告知王员外,这门亲事我是不会同意的,别再来了。”

这王员外是城里的大户,城里大半的布庄和米铺都是他家的。他的正妻一个月之前才病逝,他就忙着续弦,便托刘媒婆物色年轻貌美的姑娘,兜兜转转就盯上了孟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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