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瑜十四年,元月一日,卯时一刻。

承阳宫内跪了一地太监宫女,每人手中皆举着一方红木承托,托盘内承着小皇帝从头到脚各式各样的新衣冠服及配饰。

跪在最前,临近龙榻旁的一名小太监承着一碗膳食,是出锅不久,热气腾腾的青煮水饺。

尉迟睿伺候楚怀瑜漱口后,便取过他递还的棉帕置于身后小太监托盘上,随后取过膳托上的汤碗端至楚怀瑜面前供他食用。

按楚国皇室祖制,新春卯时皇帝便要从龙床起身,食用新年第一餐,素煮水饺,寓意国家安定,盛世太平。

楚怀瑜吃下几枚水饺后,便摆摆手示意尉迟睿撤下,连着几夜没有休息好,他没什么胃口,不过到底是新年伊始,欢庆的氛围倒是能让他打气几分精神。

饮食素饺后,便是沐浴更衣,换上冠服接见文武百官乃至各族贵亲。

楚怀瑜起身下榻,瞧见满屋子各式新衣配饰,一边往早先置好的内室浴房走去,一边问尉迟睿:“今日你给朕置了多少件朝服?”

尉迟睿起身跟在他身后答道:“不多,百十来件罢了。”

“……你给朕准备这么多衣裳做什么,三五件不就够了?”楚怀瑜一阵无奈。

尉迟睿认真道:“今日贺岁大典,陛下要接见百官朝臣,自然要穿得浓重些,奴才可是早在三月前便命丝织局筹备这些朝服,必要陛下今日体体面面。”

楚怀瑜进了屏风内里的浴房,回他一句:“你是怪朕平日不够体面?”

尉迟睿连连拍拍自己的嘴:“您瞧奴才这张嘴,奴才的意思是,陛下今日年满十八,于寻常百姓家而言,便是可顶天立地的年岁,陛下虽已坐拥大楚王朝,但在奴才心里啊,您也如同那正值芳华的少年一般,要辞旧迎新立宏志。”

平日里恭维的话听的不少,独独从他口中而出,不叫楚怀瑜反感,见小皇帝已备好入浴,尉迟睿上前为他宽衣解带,仍是念叨:“总之,要体现我大楚的财气,等到陛下成人礼时,奴才便叫丝织局置上整个承阳宫的衣裳,一定叫陛下是这普天之下最尊贵的主。”

楚怀瑜禁不住笑了一声:“合着朕从早到晚,光顾着换衣裳了。”

尉迟睿得意洋洋道:“陛下生得俊朗,就该美着。”

“行了,你给朕说说今日的行程,”楚怀瑜光着脚跨入硕大的船形浴桶,“若是能化繁为简,便省去不必要的礼数。”

沐浴更衣后,楚怀瑜挑了一件最简便的冠服及冠饰,然而尉迟睿花了心思,再是简便,穿在他身上也是贵气十足。

尉迟睿瞧着穿置一新的小皇帝,理着他的衣襟欢喜得不得了,楚怀瑜呼了一口气,只觉衣裳重得有些喘不过气。

卯时一过,城楼上的鼓声响起,三声过后,贺岁大典正式启动。

按照礼制,百官会在午门候集,待皇帝在承阳正宫阅完百官贺词,便亲自赐福及金银装入香袋中,一一分发出去,是为岁和包,赠予吉祥及富贵。

岁和包塞了将近两个时辰,楚怀瑜写字写得手都有些发麻,尉迟睿一边研磨一边鼓劲,直至最后一个岁和包完成,楚怀瑜才稍稍松了口气。

往年的岁和包他都会提前塞好,但今年来了许多外臣,外加他整日忙着筹备皇兄的生辰礼,便未事先做准备,今日临时赶急,着实有些吃力。

临近出殿之时,他特意嘱咐道:“今日端王抱病,不必入朝觐见,你命人前去西宫传话,便说是朕的旨意。”

提及端王,尉迟睿心思重重地应声:“奴才诺。”

岁荷包一一传入百官外臣们的手中,在侍礼的引导下,百官纷纷前至庆兴大殿前,朝见天子,一同贺岁。

庆兴大殿是专门用来举行重大礼仪及庆典的宫殿,因此殿前广场极其宽阔,楚怀瑜从殿侧台阶上至高台,百官见着小皇帝倒是不惊不诧,许多初次来楚宫朝见的外臣见到一身华贵冠服的年轻小年皇帝,半是惊诧半是不可思议,且不说他年纪轻轻便身处帝王之位十三年,而这传闻中的暴君竟不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昏淫之态,竟生得如此俊丽清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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