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两名争吵的求盗,谁也没敢拿起案上的腰刀,说声稍候。

而气氛也随之诡秘起来,隐约间众求盗似有些被刘涣此举嚇住的意思。不过刘大郎说完话后,却是自顾端起茶汤喝起来,许久才好整以暇的朝夏芒看去,“先前瓦南亭的牛二与同伴一道来埠中捉拿原大,可曾有消息?”

早便知晓此事的夏芒,遭刘涣这突然一问,仓促间倒也来得及作答,“有...有的,儿郎来报牛二等人先是往原大家中去,而后又追他去了北乡。”显然此刻的夏芒到底是忘了来时要拿捏刘涣的想法。

默然颔首,放下茶碗,目光扫过案几两侧,见无人再动,刘涣这才出声,“怎么?无需决出个胜负了麽?我眼下也并不紧要这一炷香功夫的。”闻言,方才争执的两位求盗,哼哧着闷下头,“既然都不再言语,那我便继续说了。但我需先儆告诸位,接下来若我说话中,还有人出声打断。”指了指腰刀,“我便再无此等耐心。”

话语落下,亭舍内安静如常。

“方才我便说到此案的嫌疑人犯有牛二与原大。”在安静中,刘涣淡定开腔,“之所以说有原大是因为有人瞧见,昨日他亲自去过郑屠户家中。而至于牛二,原本我也只是推测,不过如今看来,恐怕他即便不是直接要害人物,也当是知晓此案内情之人。”

目光扫过两侧求盗的面庞,只见他们瞪着铜铃眼,瞧着自己。半晌,刘涣才缓过神来,失笑抬手,“有何言语只管说出来便是。”

“刘游缴,我有一困惑,不知当不当问?”话落,绒髯短须的瓦南亭求盗便率先开口。

“但问无妨!”

“牛二追着原大一道往北乡,虽说有几分相携连逃的迹象。但思来想去,若二人当真合谋,共同行事岂不更加方便?如此分开来佯装不识,难道只为了迷惑我等?”

“他二人怕是当真不想熟。”瓦南的求盗刚说完,埠中的求盗便接下话头,“我曾仔细盘问过儿郎。牛二领着一众伙伴到原大家中时,当时便与他起了激烈争执,似乎还动了手。只是原大狡猾,伺机脱逃,这才一众奔北乡去的。”

“所以说,此事牛二极有可能只是知晓些情况。而他与郑屠户家,召集同伴怒奔原大而来也是真情实感所致,至于事实真相,便只有原大知晓,而后来他二人间又发生了什么,那就需要当面询问个清楚。”眼见众求盗分析个七七八八,赵正来了个总结发言。

而经他这一总结,众人也多少都有些明白。

牛二与原大都是知情人,只不过原大或许更清楚那夜到底发生了何事。更有甚者其背后或许还牵扯些紧要人物。

听到此处,人老成精的夏亭长自然也隐约嗅到些不同寻常的味道,当下也不再闭口缄默,而是侧面向刘涣求证起来,“若按照游缴的意思,这背后的人莫不是藏在了北乡?”

“嘭!”的一声,夏芒这边话音刚落,那边求盗中一名魁梧汉子便拍案而起,“我早前便说那北乡众人没有一个好鸟,如今你们信了吧?以我看,先前的那瓦埠湖上的几桩案子,分明也是他们干的!”

“这口鸟气,我鲁莽咽不下去。在坐的诸位若是有血气的,便随我杀往北乡,当面对质!”抬脚踢开木墩,名为鲁莽的求盗当下便作势要走。然而,直到他半个身子都已经离开案台,也不见有人跟随。

最后,干杵在那进退两难的他,只得将目光投向自家亭长,而亭长也顺势望向赵正。当下,赵正再次挺身而出,面向刘涣咧嘴笑了笑,“还请游缴决断。”

迎上赵正的笑脸,刘涣这才停下敲着案几的手指,向着杵在那的鲁莽点了点,“那位鲁求盗,我知你有三拳打死郑关西的本领。不过眼下我们只是推断,又无真凭实据,不好往北乡拿人的。”

一众人囫囵听得游缴说了个什么三拳打死郑关西的话,虽然不明所以,但大略都晓得是让鲁莽稍安勿躁的意思,于是便有相熟的求盗起身,将鲁莽复又重新拉回了座位。

小声嘟囔着对北乡的不满,鲁莽也是顺坡便下。方才他那番行为,固然有早便看不惯北乡的怒气,但私心里还是想煞一煞方才这年轻游缴抽刀铺案的威风。只是没成想,平日桀骜的求盗方才都没动,于是只得作罢。

却说先前刘涣抽刀推案那一下确实豪气干云,但众位求盗也是乡里有脸面的人物,又如何不想扳回些场子。只是他鲁莽人如其名,只晓得一时鲁莽,却根本不晓得审时度势。他方才是不曾瞧见,只在他踢凳起身那一刹那,整个亭舍内是杀机四伏。

只那四位随刘涣同行的好汉当即便齐齐将拇指压在了刀口。甚至那守在门旁的两位,更是双双侧出半个身位,隐隐便是一副堵住舍门一并剁掉的意思。

如此情形,众人又如何不明白,刘涣既是敢豪横,自是有他的底气。且观他往下如何。

见鲁莽再次落座,亭舍内的气氛复又缓和下来。

“若因为我等无凭据便放任北乡的人如此欺压,往后我等怕是再无胆去与北乡争斗的。此事,还请游缴仔细斟酌才好!”见没人再开口,赵正才又站出来述说原委。

“此事自然不会就此干休的。”面露淡笑,刘涣给了赵正一个安定的眼神,“我之所以眼下不去寻他北乡,是因为我想等等他北乡的下一步动作,看看此事到底能影响到何处。”

闻言,舍内众人也互相交换了眼神。有几人听闻后,也是目露思索。

“且将亭舍门打开,先等一个时辰。如此紧闭,也瞧不见外间情况。”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刘涣自顾开口。闻言,守门的李家兄弟这才侧开身段,将亭舍门重新打开。

阳光透过门楣重新照射进亭舍,虽说还如之前那般明媚,但舍内人的心思却是大不相同。此一番,众亭长也终于看明白,只怕是此番埠中商讨案情是假,集结各亭立威才是真。

只是事已至此,刘涣本又是实在的游缴命身,即有这份胆魄豪气,众人自也不再小觑与他。

当下,一直等候在门外的各亭青壮也频频探头朝门内瞧情况,看自家亭长、求盗可有何指示。只不过让他们失望的是,各亭的亭长都不无指示。

甚至原先领他们来时,嘴里一直骂骂咧咧的自家求盗们,此刻也都一个个乖乖端坐在案几两侧动也不动。

于是外面的人看着里面的人不动,里面的人听不见外面的人吱声。场面再度保持安静。

整场也唯有,此刻正对舍门大马金刀坐着的刘大郎,淡定的端着案上茶汤,悠悠品着。至于其中到底还存几分甘甜,怕是只有他一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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