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楼烟霞光华,天水一色。阴霾聚尽,笼罩于宫墙城头。阖宫烛火高点,堂风吹过,将甬道口装点得忽明忽暗。

宫门下了钥,宫人仆妇脚下踩雪,在这寂静夜色中来回穿梭。

丹青前晌从朝阳宫出来,一路返回清漪殿,冷得直打哆嗦。

清漪殿内灯烛璀璨,丹青推门而入,倏地暖意袭来,她掸掸肩头的雪,转入内室。

只见矮几炉上咕噜沸着水,茶香四溢。妆奁前搁着三两支赤金玛瑙流苏和红珊瑚耳串,紫檀屏架上搭着随手脱落的霞帔外袍。

“公主,陛下喝了参汤,现下已就寝。”丹青望着窗棂旁的美人回话。

侧卧在软榻上的美人缓缓将话本子阖上,长睫轻抬,漫不经心问道,“当真睡了?”

丹青点头,“奴婢亲眼瞧着陛下饮下参汤回了寝殿。”

姜姒斟了盏茶,浅啜一口,缓缓抬眸。

她有张清冷脱俗的面容,傲然冷艳,宛若翠羽明垱的明珠。偏生得双桃花眼,眼尾轻扬,盛气凌人间添了几分娇媚。

姜姒没应声,只她微蹙的眉心,隐隐透着几分烦扰。

“陛下近来多有长进,已不似先前那般贪玩,公主毋需太过忧心。”丹青见状宽慰道。

姜姒闻言勾唇轻笑,两颊梨涡倏显,浅淡盈盈,乍眼看格外明媚瑰丽。

“咱们这位陛下但凡听话些,本宫也懒得管他。”

打小一块儿长大的亲姐弟,姜姒哪还有不明白的。

先帝薨逝,传位于太子姜寒,只姜寒年幼,由太傅孙尚云辅政。姜寒登基不足一年,朝堂局势已是波诡云谲,姜姒到底存了几分心焦。

“今儿个云阳侯夫人送了张世子新打来的皮子,奴婢拿来给公主瞧瞧?”丹青笑着岔开话头。

谁知谈起云阳侯世子,姜姒脸上的笑意顿时淡了许多。

“本宫乏了。”

丹青一时愣怔,可到底是伺候姜姒的,当即会意,命人将那张皮子压到了库房底下。

沐浴更衣后,姜姒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烛火熄灭,混沌雾气缭绕,姜姒仿佛回到了云阳侯府。

那个专门为她打造的“牢笼”。

梦里的姜姒下降到云阳侯府的第二年,皇帝姜寒失踪,世子周慎不日就抬了自家表妹这位贵妾进门,妄图同她平起平坐。

表妹仗着有孕恃宠而骄,成天同姜姒作对,一日推搡间肚子不慎撞到桌角,落了红。

姜姒瞬时成了众矢之的,被关在了云阳侯府偏院,日夜受辱。

“不,不是我,放我出去……”

姜姒陡然惊醒,床榻玉枕间尽是泪,冷汗涔涔浮在后背。屋里地龙正暖,竟也生出一股寒意。

“公主可是又梦魇了?”丹青来到床榻前,担忧道。

姜姒近来多有梦魇,连着精神气儿都散了些,成日忧心忡忡。

“可要奴婢前去召太医院?”

进了几口热水,姜姒抚两下汗,轻轻摇头。

“不必了,什么时辰了?”

“五更了,公主再睡会儿,外头冷得紧。”

姜姒自然没了睡意,起身梳妆,膳房备齐朝食,皆是些清淡爽口的。

只等着那鸡丝煨粥热气散尽,姜姒都没用上几口。

待朝食撤去,清漪殿外便有人匆匆喊门,殿前守着的内侍瞧天色未明,一时不敢将人召进来。

直等着姜姒用完膳,那道声音终是拦不住。

“外头怎的吵吵嚷嚷,什么事?”

丹青出去片刻,很快又返回内室,面色凝重。

“公主,是朝阳宫内侍来禀,说是陛下忽起高热,太医院值守的御医皆被召去了云阳侯府,眼下……”

话音甫落,矮几脚下便碎了一盏茶杯。

姜姒脸色难看,红唇紧抿,清漪殿一时奴才婢女跪了满地。

披上柔白狐氅,姜姒边走边道:

“取我令牌,去云阳侯府请人。”

清漪殿离朝阳宫不远,只雪路难行,到朝阳宫到底是比平日里慢上许多。

皇帝姜寒年仅十三岁,眼下正面色彤红,浑身颤栗的躺着。

姜姒上前,见状便问:“怎么回事?陛下昨儿夜里不是还好好的?”

贴身照料姜寒的内侍早已抖如筛糠,低着头不敢回话。

“再不说实话,本宫便将你们统统丢出去。”她眸光凌厉,睥睨着满殿的奴才道。

内侍见兜不住,老老实实道:“昨儿夜里镇国公世,世子谢大人被陛下留在宫中,陪着陛下练了半宿的剑法……”

姜姒闭了闭眼。

很好。

会跟她玩儿声东击西了。

姜寒幼时身子便不大好,平素里众人皆是小心照料,何时在冰天雪地里挨过冻。

这厢姜姒还头疼着,那头便有人通报太后驾到。

姜姒不禁冷哂。

周氏这么快就坐不住了。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