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微微低着头,她从没觉得时光如此刻这般漫长。

久到她都要忘了自己身处何地时,方才听到夫人一声叹息。

“这几年我偶尔也曾听绿袖提起你。”夫人说道。

明月抬起头来,看向她,就见她手中正把玩着一个小玩意。

那是个一个白色的小瓷罐,不过婴儿拳头大小,外面还贴着一张红色的字条,用毛笔写着三个娟秀的大字:玉容膏。

“你是个很有想法的孩子,但无论是大宅子,还是小宅子,都容不下太出格的人。”夫人轻声说道。

明月心底一惊。

范嬷嬷在一旁,也忍不住为明月提起心来,只是她也知道,此时不是插嘴的时候。

“回去吧,安安分分的,日后自有好前程。”夫人说道。

见夫人最终还是拒绝了,范嬷嬷虽然替明月难受,但也知道夫人是不容忤逆的,便上前拉了拉明月的手臂,想要带着离开。

明月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走吧。”范嬷嬷低声说道。

明月微微摇头。

她一个现代人,穿越到这个地方来,进了这个等级森严的宅子里,谨小慎微,生怕自己行差踏错。

明月一直以来虽然面上都在笑着,但心却觉得像是被什么紧紧的包裹着,让她不敢有半点异动。

她筹谋三年,才谋得了如今这个局面,也深知这是自己最后能抓住的机会,自然不肯就这样结束。

她必须堂堂正正离开这里,而不是背负着逃奴的名声。

明月的目光,落在夫人手中的那本账本上,以及不远处随意摆开的那几本书。

在宅子里的所见所闻,舅母王氏在府里失势后的各种抱怨,此时全都在她脑海里浮现。

“夫人,太过出格的人,是过分优秀,比男子还要优秀的意思吗?”

明月突然出声,吓了范嬷嬷一跳,伸手拉了拉她,想要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夫人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落在明月身上。

“你想说什么?”夫人语气中带着一股让人战栗的森然。

范嬷嬷拉住明月,训斥道:“你怎么敢这样跟夫人说话,回去看我怎么罚你!”

明月却没有要退缩的意思。

夫人道:“让她说下去。”

……

天上一轮圆月高悬,范嬷嬷带着明月离开主屋的时候,心还在怦怦跳。

“世人都道,女子应恪守贞静,以相夫教子为人生大事,你怎么敢跟夫人说那些话?”

范嬷嬷说起这话时,犹是后怕不已。

明月微笑着摇摇头,说道:“无事,夫人和旁人不一样。”

范嬷嬷是夫人的陪嫁丫头,明月曾听她提起过夫人年少时的事。

夫人出身书香门第,家中对于子弟教养严格,夫人作为家中嫡女,曾经和男孩们一起读书学习。

仅仅学了一年,夫人就被送回后宅,究其原因,并非夫人学得不好,而是她学的太好,比家里的男孩子都厉害。

但即便是疼惜女儿的书香门第,也容不下自家女儿这般厉害。

因着这事,她出阁前的几年时光,都被拘在教养嬷嬷身边,学习管家理事、女红针凿,她不再被允许学习四书五经,她的房里只剩下《女则》《女训》。

在这样的高压培养下,嫁入侯府后不久,夫人便因侍奉婆母至孝而传出贤名,娘家也因此获益,她的庶妹和侄女们个个都嫁得不错。

孝顺婆母,尊重丈夫,善待妾室与庶子女,加上治家严谨,她成了京中的贤妻模板。

本该是人生赢家,但明月却觉得她并不快乐。

明月每次送花给夫人,都见到她手里拿着账本,她看账本时神情中带着些许疲惫,眉宇间也像是有一股化不开的愁绪,似乎只有在看见鲜花的时候,她才会露出一二分松快来。

联想到原本剧情中的暗线,似乎在侯爷这一辈,侯府就已经出现巨大亏空,但一直被夫人竭力维持着。

侯爷虽然品阶高,但并无实权,加上站错了队,侯府在京中已经开始边缘化,但他有两个好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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