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果真如秦月所料,容昭晚上并没有回府来。
甚至第二天他也都没有回来。
林氏重新派了个李嬷嬷过来帮着处理家事,秦月原也不想搭理这些事情,但每每看到容莺,便还是有些心软——容莺是小辈,又是个姑娘家,她只想想自己当初在叔叔家里寄人篱下时候的窘迫,将心比心,便不舍得因为这种事情为难容莺,于是她便还是让容莺与那李嬷嬷一起在正院呆着处理那些管家的琐事。
其实这样倒是也好,容莺还在,便让正院里面不至于那么冷清,冬日寒冷,便多几分热闹。
容昀带着人把庄子上的东西都送到府中来的那天,特地到正院来见了秦月。
应当还是因为上回的事情心中愧疚,容昀特地送了一套胭脂水粉过来,低着头不好意思,口中道:“嫂嫂,这个是京中最好的水粉铺子出的,请嫂嫂笑纳。”
秦月看了一眼容昀,就看着他两只手的指头都搅在一起,紧张得头越来越低——她忽然想起来容昀和容昭并不一样,他们兄弟俩一文一武,容昀原是想着要科举出身,性格相比较容昭是内敛腼腆许多,读书人或者迂腐,但在他们心里又大概有一个他们自己评判的准绳,若是觉得哪里不对,便会想着办法来弥补,让自己心安。这或者就是容昀那天一而再想解释,而今天又重新送了胭脂水粉来赔礼的原因。
于是她让枇杷把东西给收下来,然后看向容昀,道:“二叔不必再为这事情烦恼,我原也没有生气。”
容昀见东西被秦月收下,先高兴了一瞬,但听到这话后半截,眉头又皱起来,他认真道:“嫂嫂应当生气的,那……原本也是我做错了。我向大哥说过这些事情,大哥……”他抿了一下嘴唇,后面的话又不知要如何说下去了。
“外面情形如何了,会打仗么?”不想听容昀说的那些话,这些事情其实早已有了定论,实在不必多说,于是秦月索性便把话题给挑开,“快要过年,应当是不会打仗的吧?”
容昀愣了一会儿,然后才跟上了秦月的意思,他道:“还是乱糟糟的,据说朝中在为了是不是要在年底用兵争吵。”顿了顿,他又想了一会儿,才接着道,“不过嫂嫂也不用担心打仗,大哥在京中,北狄不敢过来的。”他说着便笑起来了,显然是对容昭极有信心的,“大哥这几年把北狄打得落花流水,他们就算侥幸能过云州,也不敢再往南下。”
秦月便也笑了笑,道:“既然这样,倒是能安心过个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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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一场接着一场,天气越发寒冷了。
容昭寿辰那日,是难得的晴天。
不过容昭却并不在府里。
秦月起来的时候,便听着枇杷说容昭一大早就出府,据说是进宫去了。
“说是宫中有事情。”枇杷一边给秦月梳头,一边说道,“是二爷让人往咱们这儿递的话,应当是让夫人不要太记挂的。”
秦月往镜子里面看了一眼,倒是看到枇杷脸上的担忧比较多一些,于是她便笑了笑:“知道将军这些时日都在忙碌,倒是也不必在我面前一而再地说。”
虽然是被容昭警告过了,但枇杷毕竟还是向着秦月更多。她想了一会儿,一边给秦月把发髻盘起来,一边小声道:“奴婢也是想着,夫人不必为了将军太生气。夫人有名分,身上有诰命,将来日子还长着呢!好日子一定都在后面。”
秦月倒是没想到枇杷忽然说了这话,她从镜子里面看向了枇杷,问道:“怎么忽然这么说?”
枇杷认真地看着秦月,道:“奴婢是想着……京中有权有势的人家,家里的夫人未必都受宠爱,至多是敬重,可有了名分,就算失宠,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她一面说着,一面看着秦月的神色,然后才继续说下去,“咱们府里,也就是一个老夫人,可老夫人现在不还是得把钥匙和对牌交给夫人您?”
秦月笑了一声,她倒是很能理解为什么枇杷会这么说了,许多事情的表象都是如此的。
可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如枇杷看到许多人家的夫人虽然失宠,但地位仍然稳固,其原因并非这位夫人自己身上有什么名分诰命,而是这位夫人或者名下有嫡子,或者娘家有权有势,这二者才是那些夫人的立身之本,她们全是有退路的。
而她连与和她们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她是没有退路的。
没有退路,便会患得患失,便会坐卧不宁,前路是一片迷雾,后退是悬崖峭壁,她无法安心,她也根本不会去想那些太久之后的所谓好日子。
不过枇杷说这话显然是一片好意,她便笑了笑,只道:“你只想想,为什么老夫人这么多年都不正眼看我,为什么将军要让大姑娘来管家。”
枇杷愣了一会,张着嘴巴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了过来。
“罢了,我都不想这些,你倒是替我琢磨起来。”秦月自己拿了一支珠钗插在了发髻上,“今日是将军寿辰,你把库房打开,正院里的下人,丫鬟们每人一对银钗一匹尺头,小子们每人发六百钱。”顿了顿,她又道,“你和菱角,就在我这里额外挑两支好看的珠钗。”
一听这话,枇杷便也把刚才的话丢到一旁去,面上喜气都要溢出来,道:“我这就去叫菱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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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得了赏,自然都是一派喜色。
秦月见他们高兴,自己心里也稍微松快了一些。
无论如何日子都还要过下去,她总得找点盼头,找一些希望,那样才不至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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