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然靖恭恭敬敬地跪在下首,一个大礼拜下,伏首道:“臣御下不严,冲撞了宗亲,特来请罪。”

蒙江的谋反之罪,在贺然靖看来纯属诬陷,因此他来请罪,只是认了蒙江冲撞宗亲的罪名,其他的,他并不觉得蒙江有错。

贺然鞨翻了下桌上的折子,也不叫起,冷淡地道:“冲撞宗亲?刀都架到老王爷的脖子上了,还只是冲撞?”

说到蒙江的谋反之罪,追溯到源头,确实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若不是他带兵围了宗亲里老王爷家幺儿的院子,并且还拿刀架在了老王爷的脖子上,也闹不起来。老王爷最是疼爱这个幺儿,也没想到自己临到老了还得收这么个委屈,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进宫来告状,这才闹大了。

“蒙江一介武夫,规矩上有所欠缺,他常年在战场上厮杀,下手便有些不知轻重。”贺然靖跪着没动,直视着贺然鞨的眼睛,恭谨地回道。

听着贺然靖这番理直气壮的解释,贺然鞨仿佛是气极而笑,嗤笑道:“规矩欠缺?下手不知轻重?贺然杰断了一条腿和两根肋骨,子孙根还被废了,你倒是说说,你刚说的那两句,可是能够平了老王爷的怒火!”

贺然靖垂下眼,言辞简洁直白地道:“贺然杰强抢民女,肆意打杀平民,论罪,当杀。”

蒙江是莽撞了些,但事出有因,贺然杰打伤蒙江的哥哥蒙石,抢了蒙江的侄女。蒙石伤重气急,竟然一病不起,蒙江回来发现从小相依为命的哥哥已经身亡,再听嫂嫂哭诉侄女被人抢了,自然是一怒而起,带着人去救人了。当时蒙江带兵围了找寻到的小院,在小院里找到了衣衫不整的侄女,以及贺然杰,暴怒的蒙江自然是要动手杀了仇人,若不是院子里那些护卫还算能打,贺然杰就不止是重伤,而是死亡了。

及至后来贺然杰的奴仆们虽然报了自家名号,但已然让怒火冲昏了头脑的蒙江是不肯尚罢干休的。等到得到消息的老王爷带着卫士来救人时,便跟蒙江带来的兵士打了起来。

跟着蒙江来的兵士虽说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勇武非凡,但毕竟是双拳难敌四手,架不住老王爷带来的人多,故而力竭被擒。蒙江那时候也是为了带来的兄弟们着想,才在众人猝不及防的时候,一把擒住了老王爷,刀架在老王爷的脖子上,威胁着放人。

“贺然杰就算有罪,也轮不到区区一个校尉动手。”贺然鞨脸色难看,冷声道。

贺然靖对贺然鞨的态度不变,依旧平静地回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刑掌院的门前,王上亲自刻了这么一块碑。”

“好!很好,既然你这么说,”贺然鞨一拍桌案,“蒙江挟持宗亲,这罪怎么说?”

“臣之前就说过,蒙江是冲撞宗亲之罪,但老王爷毕竟只是收了点惊吓,请王上念在蒙江往日功勋的份上,从轻发落。”贺然靖避重就轻地将蒙江犯下的罪行定为冲撞之罪,对蒙江废了贺然杰一举,避而不谈。俯身在地时,他微微咬着牙,忍着痛,将翻涌的恶心感压下,轻轻喘了一口气,等着贺然鞨的发落。

“朕曾经也说过,功过不相抵。”贺然鞨面沉似水,心中怒气勃发。

贺然靖吸了一口气,沉稳地道:“蒙江之罪,罪不至死,请王上三思。”

双方在话语间都避开了贺然杰,将蒙江的罪过推在了冲撞宗亲上,只是冲撞,并未造成什么重大伤害。

贺然鞨看着贺然靖这般冷硬的态度,倒像是吃准了他不会拿人如何,他恼怒地将手中的折子扔了下去,砸在贺然靖的身上,怒道:“行,只要你能让老王爷不追究了,那么就死罪可免。”

“是。臣领命。”贺然靖顺着贺然鞨的话,重重一叩首,便接着道:“臣告退。”

他甚至不待贺然鞨下命令,便起身离开,动作间稍有踉跄。

气恼的贺然鞨并未注意到,他见贺然靖匆匆离去的背影,嗖得一下将桌上的茶杯扔了出去,对着一边的富泰道:“看看这小子,这脾气,这是在冲朕甩脸子!”

“王上,王上息怒。郡王也只是一时心急,失了规矩,郡王素来对王上恭敬,王上是知道的。”富泰低着头,躬身道。

贺然鞨揉了揉额头,没好气地道:“规矩?一个个的,都是失了规矩。”

“王上,秦太医还在偏殿等着。”富泰低声提醒道。

贺然鞨愣了一下,想着贺然靖难掩病态的脸色,叹了一口气,道:“让秦琦辛苦一趟,去郡王府给他看看。对了,给宁朝的聘礼送出去了吗?”

富泰听贺然鞨的语气已然好转,笑着应道:“都送出去了,王上放心。”

“嗯,大婚的准备工作也要抓紧了。礼都司都准备得如何了?”贺然鞨琢磨了一下,又问道。

“王上放心,礼都司办事严谨,不会误了事的。”富泰轻声回道。

“行,那就先让秦琦去郡王府一趟,请了脉以后,让人尽快来给朕回复。”贺然鞨站起来,打算离开,走到一半的时候,又道:“富泰,你让人给太子递个消息,就说北海郡王前去拜访庆老王爷了。注意点,这消息只得让太子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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