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正好,透过敞开的教室门照进来,在黑板和地面上映出个倾斜的方框。
褚延的半边身体被笼罩在方框里,白皙的脸庞被衬得暖暖地发着光,显得整个人都很柔和。
有那么一个刹那,教室里都安静了一下。所有人都在盯着褚延,像是第一次注意到这个人。
褚延却不卑不亢。他的脊背挺得很直,脸上始终带着笑意,眼神黑亮,看起来像一只柔顺却也有爪牙的小动物。
霍峤看着这样的褚延,转学过来后第一次觉得有些意外。
他慢悠悠地转着笔,心里想也许这个同桌不像想得那么无趣。
——那倒是挺好玩的。
周怀生显然没想到褚延会这么说,或者说今天的褚延一切都很出人意料,让他很意外。
他看向褚延,正对上男生清亮的目光。
那双眼睛里并没有什么复杂的情绪,甚至在教室嘈杂的声响中褚延整个人显得很平静,就那么静静地看向周怀生。
周怀生张了张嘴,片刻后才有些干巴巴地说了句,“这很好哈,不错不错,褚延同学有进步了。”
下课后,许多同学都暗暗打量褚延,然后得出结论,现在的褚延看起来好像跟原来有些不同了。
“原来褚延你练字了啊!”肖程程转过身子,“我就说怎么觉得你作业变整洁了!”
褚延就问,“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练字啊?”
“啊……”肖程程打起了退堂鼓,“不要了,练字好累的,我每天作业都写不完。”
褚延笑了笑也不勉强,如果说上课时跟老师说话他心里还打着鼓的话,现在他是彻底放松下来了。
大概是说出口后褚延才确认,他真的很想做自己这件事。
不想学别人,哪怕换了个身体,也想很自私地保留自己原来的痕迹。
说出口后他就不再纠结了。
褚延想,就从这里开始进步吧。学习也是,生活也是,每天进步一点点,要远离原来的炮灰命运。
-
手机铃声响了很久。
霍峤却恍若未闻,他躬身握着台球杆,隐于白T恤下的背脊撑起流畅好看的线条,手腕使了一个巧劲,白球顺着力道击中目标球,一杆进洞。
他的手机就放在茶几上。
卢望夏几人看到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着“霍渭平”三个字,互相看看,都不敢触了霍峤这尊凶神的霉头。
还是陈星野看不下去,他走上去抢霍峤的台球杆,“我说祖宗,你还是接电话吧,还嫌你爸不够生气呢?”
霍峤手上没使力,陈星野很轻易就把球杆拿走了。
他看了眼陈星野,没说什么。到底还是走到茶几上拿起手机,一群人不由都松口气。
霍峤是他们这群公子哥儿中的大佬,霍渭平则是整个江州的大佬中的大佬,这父子二人吵起来不要紧,怕就怕殃及池鱼让他们这群少爷也被自家父母责骂。
霍峤刚接起电话,就听到电话那头霍渭平压着怒气的声音,“给我滚回来。”
霍峤:“……”
他轻嗤一声,压下眼底的讽刺。手中动作不停,直接把电话挂了。
他脸上的神情很冷,这让他看起来既冷酷又不好惹。
陈星野觉得自己都被冻了一下,担忧地问,“怎么说?早就让你最近乖乖听你爸的话,你倒好,事事跟他对着干。”
卢望夏等狐朋狗友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出主意,“哎不然霍哥你就跟你爸服个软?”
“可是那件事也不是霍哥的错啊……”
“你懂什么,好汉不吃眼前亏!”
……
霍峤“啧”了一声,他把手机放进兜里,声音透着一些烦躁:“我先走了。”
-
霍峤到家的时候就看到主楼灯火通明,管家陈伯等在门口,见到霍峤回来躬身说:“少爷,先生在书房等你。”
霍峤没什么表情地抬眼看他,陈伯不卑不亢地躬着身,霍峤觉得没意思,“嗯”了一声,抬脚往电梯走去。
霍渭平正等在书房。
这位赫赫有名的商业巨鳄唯有在面对儿子时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看到霍峤慢悠悠地走进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吊儿郎当,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霍峤双手插兜,无所谓地说:“我就这个样子。”
“你!”霍渭平气得拍了下桌子,“你是不是成心要跟我作对?”
霍峤嘴角扯了扯,“你觉得是就是吧。”
霍渭平看着他这副拒不合作的模样,不由觉得头痛不已。
他怒道,“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学生?我让人把你送进七中,你倒好,下午最后一节课才给我去报道!我的脸都要被你给丢尽了!”
霍渭平前些日子去分公司视察,今天回来才听说霍峤刚到七中就逃了一整天的课,他连屁股都还没坐热就已经气得要把霍峤喊回来教训一顿。
霍峤抬眼看他,半晌笑了一声,“我本来也没想去。”
“混账!”霍渭平气狠了,抓起桌上的一个摆件就朝霍峤砸去,“不给你转学还让你继续留在德雅打老师吗!”
霍峤退后一步躲开了,价值不菲的青花瓷盏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他垂眸看着崩到跟前的碎片,脸上的表情极冷。
这一刻,霍峤突然丧失了继续同霍渭平说话的兴致,直接转身往门口走去。
“站住!我让你走了吗?”身后霍渭平愤怒的声音传来,霍峤顿住脚步,却没转身,语气恢复了吊儿郎当,“还有事?”
霍渭平摔了东西人也冷静了不少,他眯着眼看霍峤的背影,而后说:“让宋嫂去御兰照顾你。”
霍峤眉头皱了皱,“不。”
霍渭平忍着火气,“那从家里的其他保姆挑一个。”
霍峤没说话。
霍渭平压着耐心:“你说要搬出去住也让你搬出去了,但是身边没个人照顾怎么行?”
霍峤转过身,眉目嘲弄,“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也不用老派人监视我。”
不欢而散。
不是一次而是每一次。
霍峤都记不清他跟霍渭平之间有没有好好地谈过话了。
他只知道他不想,霍渭平也不想。
霍峤觉得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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