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无咎转眸看向后窗,声音压低,语调森冷:“去把刚才那个痞子杀了。”

虎落平阳、龙卧浅滩,这么个虫蚁般轻贱卑劣的村夫,居然但敢辱骂他,若不是恰好赶上邬青叶回来,方才他就直接命甲二杀了这痞子了。

转念他又补了句:“尸首丢山沟里,把脸和下面毁了,做成被野兽啃咬过的样子。”

窗外极低的一声:“遵命。”有淡淡的人影,晃动了一下便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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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青叶泡上了衣物,回到厨房,盯着竹榻上的人问道:“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什么使,什么郡守,是真的吗?”

纪无咎眼皮也不曾抬:“瞎编的。”

“那你的鱼符是怎么回事?”虽然她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但那条黄金小鱼显然是非常重要的信物,都把方二狗吓成一滩稀狗屎了。

纪无咎:“捡的。”

邬青叶:“……”这是能随便捡到的东西吗?

她满是怀疑地打量着他:“你的名字是焦无忌吗?”

“瞎编的。”

“……”

邬青叶冷冷道,“那就定了,你的名字就是野猪精了。”

纪无咎合起眼眸,装睡。

邬青叶:“野猪精野猪精野猪精。”

后窗外的甲一默默流下了一身冷汗,听到这些对话的他,回京之前会不会被灭口……

邬青叶走到门口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快到晌午,这个时辰去山上也来不及了。何况她还担心着野猪精的伤势,不太敢放他一个人留在家中。

她回到竹榻边:“野猪精,我这里只有寻常敷外伤的草药,没有更好的药了。还是送你去县城里治伤吧?你不是有那什么鱼符么?拿出来唬一唬县令,兴许他就肯出钱给你治伤了呢?”

纪无咎眼皮都没掀:“不用。”

邬青叶眼神黯了黯:“我爹那时候也说不用,说他伤得不重,敷些草药就好了,后来……”她的嗓音变得暗哑滞涩,终究是没能说出最后那半句。

纪无咎睁开眼,狭长的眼眸里淡淡映着门外高远的蓝天,对着她静静望了会儿,语气笃定地道:“有高人替我算过,我能活九千岁。”

邬青叶鄙夷地白了他一眼:“还真当自个成精了?”

说了几句,她见他精神尚可,便开始做饭洗衣了。

数天过去,濮秀才一家始终不曾回来。倒是萍娘和她说了件事,说那痞子方二狗几天没回家了,他家里人到处找他。

青叶问方二狗是从哪天开始不见的,萍娘也不是太清楚,只知他家人是从哪天开始到处打听他寻找他的——正是他来青叶家偷窃不成,自己掌脸的第三天。

青叶心里多少有点犯疑,方二狗偷鸡摸狗到处鬼混,一两天不回家还算正常,连续好几天都不见人就有点古怪。

萍娘见她不说话,就道:“这混子不见了,也就他爹娘会着急,别人谁会在乎?村里人都觉得是件好事呢。”

邬青叶回过神来,朝她笑了笑:“你说得对,这驴屎蛋子老来我家偷东西,要真是不回来了才是一件好事呢!”

萍娘望着青叶的笑脸,心中暗暗感叹,这么水灵漂亮的小娘子,还是孤身一个人住着。那方二狗三天两头摸去她家里,又怎么会是为了偷那几条腊肉,还不是揣着肮脏的心思,想要寻摸下手的机会么?也幸好青叶和一般姑娘家不同,打起架来不输给寻常汉子,还有大灰替她守着院子,才不至于吃了方二狗的亏。

邬青叶告别了萍娘,回到自家,看见那个躺在竹榻上,虚弱得连动一动都费劲的野猪精,就觉得自己是想多了。

这些天为了照料野猪精的伤势,她没再进山打大猎物,只在近山脚处的林子里下套子,每天早晨去兜一圈,总能套到一两只野兔,有时候还能套到貉子或是獾,路上再顺便采点菌子、挖几根笋、掘些山药……

秋天的山野里食物很多,花个小半天就能带回足够二三个人吃的。而且野猪精吃得也不多,还不如她饭量大。

经过几天的休养,纪无咎迸裂的伤口重新结了疤,能够自己坐起来吃饭了。

青叶便要他继续教她写字。她用午后闲暇时间做了两个长方形的扁盒子,铺上灶灰,便是个能反复写字的沙盘。

纪无咎先考她:“之前教你的字还记得怎么写吗?”

邬青叶点头,开始在沙盘中画杠:“一、二、三……百、千!”

纪无咎看着那一堆密密麻麻的杠:“……都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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