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琬琰清楚看到萧愈眼中的讥讽,她静默看了他几瞬,随后收回目光。

她垂下眼眸,瞧见了自己手腕上一圈红痕,语气依旧如常平静。

“摄政王漏夜叫本宫前来,难道就只为讥讽一句?”

萧愈看着李琬琰将自己情绪掩藏的滴水不漏,忽有兴致的勾了勾唇,他抬手从袖中拿出一本奏折,扔到李琬琰身上:“今早御史台上了封折子,参景阳伯仗势欺人侵占民田,人证物证俱全,本王已下令将他入狱。”

景阳伯是太宗子嗣梁成王一支,同为李氏宗亲,按辈分算是李琬琰的族叔。

李琬琰没想到自己只病了一日,就生出乱子,她拾起落在膝头的奏折,大致看过折子上的内容,随后抬眸看向萧愈:“若情况属实,本宫会按律处置,王爷大可放心。”

“王爷若无别的事,本宫便不打扰王爷雅兴了。”

李琬琰话落,见萧愈不置可否,她手拿着折子起身,走出阁门,一路下了楼。

明琴等候在外,见李琬琰出来,第一个跑上前,她悄悄观察,见李琬琰神色安然如常,松了口气。

随着李琬琰离开时,明琴回头,恨恨的瞪了一眼守在门前凶神恶煞的傻大个。

霍刀手握着八十斤的长戟,明琴的眼神看得他一头雾水,可他来不及细想,就听到楼上传来的脚步声,回头见萧愈从上面走下来,霍刀连忙转身恭敬垂首:“主子。”

“刚刚下头的人来报,景阳伯夫人已经进宫了,现下正坐在未央宫等着。”

萧愈闻言淡淡嗯了一声,他望着万音阁前的石子小道,夜色深深,远处的景设早看不清楚,他像是出神片刻,接着收回目光,神色恢复如常冷峻。

“出宫。”

***

李琬琰刚回到未央宫,等候已久的内侍总管跑上前禀报,说景阳伯夫人突然求见,哭着要见殿下,现下正被安置在偏殿里。

总管觑着李琬琰的面色,小心询问:“殿下可要召见?”

李琬琰手中还拿着御史参奏的折子,想想刚才萧愈在万音阁的态度,显然是有备而来,她病了一日,早朝上的事不甚清楚,难免被动,现下还是先要将事情问清楚的好。

李琬琰在正殿召见了景阳伯夫人刘氏。

刘氏早哭肿了眼睛,见到李琬琰瞬间跪了地:“殿下救命!”

李琬琰看着情绪激动的刘夫人,先让明琴将人扶起来,赐了座。

刘夫人坐下后,仍手捏着帕子哭泣不止,诉苦道:“那摄政王的兵就像强盗,夜里硬闯了伯府,把伯爷给掳走了……殿下,我家虽只是个伯府,伯爷官职也不高,可到底是先帝亲封的,摄政王这样无法无天,可还将先帝和您放在眼里……”

李琬琰先是沉默听着,待等刘夫人说完,便让明琴拿了奏折给她看。

刘夫人看了奏折,一时脸色微变,忙又跪了地:“殿下恕罪,伯爷他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妾身进宫前已命人归还了田产,还多赔了许多银两,如今那家人也答应不再追究,求您念在伯爷他是初犯,饶他一次,您若不开恩,妾身只怕摄政王是要将伯爷杀了……”

“奏折上说的这些,可都属实?”

刘夫人的话被李琬琰打断,听到询问她惭愧地点了点头。

“可还有遗漏的?”李琬琰又问。

刘夫人闻言抬起头,抿了抿唇,接着摇头:“没…再没有了。”

李琬琰将奏折掀开,看着上面的两条罪状,又将目光落回到刘夫人身上:“夫人想本宫如何救景阳伯?是想本宫为了他徇私枉法吗?”

“不,不,”刘夫人连忙摇头,紧接着哭道:“妾身自知伯爷有罪,不敢祈求殿下轻放他,只希望殿下念在族亲这一点血脉情分上,救伯爷一命,不然摄政王一定是要拿伯爷第一个开刀立威的。”

刘夫人哭着哭着便开始磕头。

“求求殿下给妾身指条明路,只要能饶伯爷一命,就是陪上全部家产妾身也心甘情愿。”

李琬琰指尖轻轻拂过奏折上的字迹,她声音好听,平日里也不喜拿腔弄调故作威仪,温柔和煦却字字如金,极有分量。

“国有国法,本宫既代陛下理政,就要做好天下臣民的表率,景阳伯侵占百姓田产,罪不可恕,或是革职或是杖责,自有律法依照,本宫不会干预……至于摄政王,国有法度,他不止糊涂如此,夫人是过虑了。”

刘夫人听见李琬琰如此回答,自然不肯起身,继续哭诉:“殿下您是没见到那摄政王有多蛮横,他如今纵然得势,可伯爷毕竟是宗室皇亲,他丝毫不留情面就将伯爷给绑了,伯爷在狱中指不定如何受罪……万一他真的发疯将伯爷杀了该如何,伯爷也是殿下您的族叔啊……伯爷若有个三长两短,妾身也是活不下去了……”

明琴看着跪在地上哭诉不起的伯夫人,上前打算先将人扶起,不想她这一扶,伯夫人反而又磕起头来。

明琴心里难免责怪。

那摄政王六亲不认,连她家殿下都敢伤,何况一个区区伯爵?殿下如今本就处境艰难,偏她家人自己作孽,被人抓了把柄,撞上摄政王临朝,拿他们开刀立威也是活该倒霉,如今又在殿下面前要死要活的,岂不是逼着殿下和摄政王交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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