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晊想了想,用病恹恹的口吻说道:“臣所作所为单凭一颗忠心,没想过奖赏。如果殿下要赏赐,就请殿下勤政爱民吧。”

“以勤政爱民为赏……整个东宫,也就你此时此刻还想着天下百姓了。”

李建成深吸一口气,望向窗外的晚霞。

“这两年,秦王那边逼的紧,齐王这边劝的更紧。东宫的文臣武将,似乎也都把如何挑起我兄弟阋墙当做争功所在。”

“殿下,臣等不是争功,而是秦王之心路人皆知,实乃大唐第一内患……”

魏征连忙要辩解,被李建成摆手止住。

“我知道,你们都是公心。可是你们不能忘了,这东宫和天策府不同,别人可以盯着篡位,可本宫是在其位,要谋其政。你们的公心在保住本宫,而本宫的公心呢?就在于保佑大唐,保佑大唐万民。这几年啊,书臣的话深得我心。书臣,你还记得吗?”

王晊听李建成要表扬自己,心知这是对他救驾之功的褒奖。他头脑中一片空白,正好谦虚道:“臣不过是略尽本分,远不及玄成、士明两位大人有谋国之论。”

“呵呵,你不必怕。今日没有外人。”李建成道。“你就是说了一个公字。一者,本宫是大唐的嫡长,更是世民和元吉的大哥,兄友弟恭,只要弟弟不逾矩,当哥哥不会先下手。天道公允,守住了这个本分,就是守住东宫的位置。前隋废长立幼殷鉴不远,这一点,父皇在两仪殿内看的一清二楚。”

“二者,谋权,关键在用人。而选人用人,必以政务职分相匹。如今父皇天下将天下政务悉委东宫,只要本宫谋政务本,必用人得当。用人得当,则天下归心。彼时天下英才尽入东宫,天策府就是有为乱之心,天下无人影从,一上将即可擒之。”

赵弘智听着李建成的话,面露忧虑道:“殿下,道理如此,只怕秦王不会坐以待毙。臣下听闻圣上有意让秦王经营东都,倘若如此,那无异于放虎归山。那时秦王只要扼住潼、函两关,则关东诸州与长安首尾不能往来,天下可就又要大乱啊。”

“是啊,裴相日前透过话,父皇是有此意,只是尚未决断,还在征求裴相和封德彝等人的意见。”

太子说着,和魏征眼神一对,似是有了主意,转头对赵弘智道:“士明,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去草拟一封奏疏,就说两都官道残破,请旨意封关修路。想必拖住父皇,此议应当不了了之。”

赵弘智领命,起身要去扶王晊,却被微言轻轻挡住。他是何等聪明之人,立刻就明白太子是有话要单独和王晊说,便悄悄退了出去。

书房里少了一个人,王晊却觉得仿佛变换了一个季节。

空气冷的吓人。

“书臣,既然你身子已无大碍,此间有件急事,只能托付你去办。”

太子的语气与刚刚大谈天道公允的样子判若两人。

“殿下所命,王晊无有不从。”

太子低头饮茶,没有看王晊,目光盯着碗底,幽幽说道:

“东宫内,有秦王府的细作,你中毒一事定亦与这事有关。半个月内,为本宫找出此人。”

秦王府细作,那不就是我吗?!!!!王晊突然惊出一身冷汗,猛然,魏征的手一把按住他肩头。

“别慌,这有证据。”

王晊低头,只见魏征递来一枚铜制符契,符契的外形是一条被从脊背处一刀劈成两半的鲤鱼。

铜符的尾部,系着一张写有朱字的细绢,王晊仔细辨认,随口念出上面的六个字。

“文干反,保东宫。”

而宫字的右下角,盖着太子李建成的金印。

“这是太子殿下唆使杨文干谋反的手谕。”

夕阳散尽,魏征的脸和太子书房一同坠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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