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离玉认错受罚的态度一向坦然,既然接受了思过之日还有很多天的事实,这几日每天打坐心情倒也平静,虽仙元被封,每日默一默心法口诀,全身也没有那么沉重。只是不时想起那小和尚,想起什么白玉簦,又想起墨玉君说得空再来的话。
墨玉君再来是又过了十天之后,又是夕阳西下之时。离玉远远就看见广袖白袍的修长身影站在五色祥云之上,清雅无尘,脸上似乎有淡淡笑意,离玉觉得墨玉君的样子十分受看,又觉得有种本仙君只许远观膜拜不许靠近的高傲气质从他眉目间流出。
倒是他额间的墨色宝玉额饰映着夕阳的光,看起来温润柔和。眼睛盯着那额饰的五色流光,离玉只觉得有莫名的亲切熟悉之感,自己才见过墨玉仙君寥寥数次,哪里攀得上亲切,有些困惑,墨玉君站在身旁才回过神来。
“仙君看来是颇忙碌的,只说得空再来看我,也不给个确定的日子…”离玉话一出口就十分后悔,觉得自己怎么听起来这么哀怨小气,赶紧打住。
果然墨玉听了笑的颇灿烂,挑眉带着几分戏谑的语气颇不客气的说,“怎么,倒是天天盼着本仙君来吗,唉,本仙君这样招人喜欢可怎么办。”
若是在子午山,同班的男仙这样说话怕是早被离玉一巴掌扇出几十里地去。偏偏墨玉君这大言不惭的样子,让离玉觉得他似乎也不觉得说错什么,吵不过他,而且就算动手自己也打不过他。只能干笑着说,“咳咳,这不是整日在这里没饭吃没事做,不由得想起仙君允诺的要来,是仙君故意要我时时提着心不知下一刻钟你是不是就飘来了。”
墨玉歪头想了想,突然认真地点头,“嗯,你说的有理,我是不该随便说什么得空再来的话,也没个准信儿。那你说该怎么办?”
离玉自然知道这耿山不是说来就能来的地方,墨玉君来此也是有违禁令,或许还要得罪守思过台的上神还要被小兵小将闲言碎语,再想想自己方才说的话似乎有些不敬,低头说“怪我说话莽撞,仙君来此本就不利于仙君的形象,定然也有诸多不便,哪能提前告知我准确的时辰,上次就已经说过我受罚与仙君无关,如此便不必费心来看我,待我出了耿山再去登门拜谢仙君。”
墨玉看离玉一副疏离的客气,微微皱眉,又笑着说“形象?你倒知道我来此不易了,衣洛上神可从不做亏本买卖,上次送了两匹紫织云锦才答应对我来此睁只眼闭只眼,可不能浪费,定是要多来的。”说着自己面对离玉懒懒地坐在云上,又将那红漆点心盒递过来。
离玉早听过,西王母手下最有名的织女九天司织府紫织娘娘织的云锦乃是天地间最华美珍贵的料子,抽七色祥云缫丝,三百年才能织成一匹,制成的羽衣穿着可以不用驾云便能御风而飞。
小时候阿姐送过自己一身,后来但长了个头便穿不下了。就是离玉一向大大咧咧的性子,手摸过那荧光闪闪、顺滑如水的缎面也觉得是极美的,忍不住想象裁成长裙穿在身上的样子。
“不过,”墨玉接着说“我今日来有个好消息,那灵心小和尚听说有要醒的征兆,他若开口为你求情,兴许你可以少在此待些日子。”
“是么,他没事最好了。”离玉听得那小和尚没事,近来二十几天挂着的心总算稍微放下些,想着出了耿山不知能否去看看他,好好赔个礼。又想起那小和尚与自己说的什么不知也无妨的话,
离玉便问了句“那小和尚曾说我身上有白玉簦的印记,不知仙君可知道白玉簦?”
墨玉想了想,说“只听说过那伞是个神器,能够招魂结魄,四散的仙魂也能结起来,是个神物,地藏菩萨为了超度天地间的亡魂所造,只是北冥地府的事情,天界一向过问的少,多的我也不知道了。你手腕上的印记我细看过,倒像普通的胎记,到底与那伞有什么干系,怕只能去问地府的人。”
离玉听墨玉的话红了脸,“仙君是什么时候仔细看过我手上的胎记……”
墨玉脸上表情不变的说“那日跳进碧波湖救你出来,你左手死死抓着本仙君的衣襟不放,最后只能带你回成元殿”墨玉叹息一声,神色颇为遗憾,“剪了衣襟本仙君才从你手里脱身,可惜了那一身云锦的袍子。”
离玉“……”
墨玉:“对了,你,不会避水的法术?”
离玉:“我…我酒量一向一般,那一日大约酒喝的多了,没来得及使什么法术,呛了水更是全身沉重的动弹不得,兴许瑶台的湖水仙气太重了吧,后来便不记得了。”
墨玉用手支着头一脸无害的淡淡看着离玉,“看来酒量是很一般。若不是本仙君及时救了你,你兴许就要淹出个好歹来。”
离玉:“仙君不是回去看你的酒的么?”
墨玉:“不管怎么样,总归是我救了你,这个人情你欠着我,本仙君记下了。”
离玉眨着眼睛看着眼前周身祥云乱舞的俊逸仙君,“咳咳,仙君不是说,我受罚还有些过意不去……仙君一向宽宏大量,想来是不会与我这等小仙计较的吧……”
哪知墨玉痛快的摇头,“两码事,看来你对本仙君有些误会,我一向是很喜欢计较的。”
离玉:“……”
瑶台那一日,三位仙君规规矩矩的打扮成青衫的书生样子,却没直接落座,趁着众仙都聚集在讲坛,大摇大摆的去了酒窖搬了几坛子西王母送给老天君的蟠桃仙酿,老天君归隐三清,酒便一直存着。几位仙君怕酒香太重就想着先在藏书的广阅阁放一放,墨玉顺手就搁在了墙角处,青阳与诚儒装模作样回了讲坛,墨玉一向号称高傲不羁,就没与他们同去,在瑶台闲逛。
绕到碧波湖附近远远看见离玉穿着子午山的白衣墨裙绑着蓝发带蹲在湖边,身边还蹲着一身黑色僧袍的小和尚,似乎是地府的小尊者。离玉面颊挂着两团粉云,眼睛雾蒙蒙的看不清神色,墨玉缓缓走近几步,便闻到了飘来的一阵桃花香。
墨玉还没顾上想为何她身上飘来桃花酿的气息,就看她跟着小和尚起身一个不稳,手一推两人齐齐落水,后面回廊的侍女急急的喊了一声灵心。墨玉移到湖边,看小和尚挣扎几下居然脸朝湖底沉下去,念了避水诀将他先抱了起来放在岸边。再入水就看到离玉双目失神的样子,黑色的裙摆在水中绽开如一朵黑莲,墨玉搂住她,隐约觉得湖心深处一个女子的身影飘过。
抱着离玉上了岸,她浑身都已经湿透,墨玉被她抓着衣襟带累,袖子衣裾也湿了大片。岸边方才的侍女还有另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已经扶着灵心,其中一个裙摆也湿了大半,颔首道:“正要入水,谢仙君及时出手搭救。”
墨玉看了她们一眼,抱着离玉转身回了成元府。
离玉浓密的睫毛上挂了一层水珠,几缕碎发贴着额头,墨玉抬手拂了拂她脸颊上的水,从后背输真气给她,离玉咳出水之后总算呼吸平顺,只是睡的昏沉,左手还死死抓着墨玉的衣襟,墨玉无奈化出把剪刀剪了自己的衣襟,吩咐仙仆照看着她。
回了瑶台,转眼大家倒是都知道了地府的尊者落水的事情,曾教他们道法佛理的老师渊谢玉淡然的说了句,“许久未见你们论法,该不是都忘光了吧,这小尊者听说淹的够呛,你们三个就去讲讲吧。我已经同天君说过了。”
青阳揉了揉眉心,“老师许久不见,还是这么会见缝插针的教育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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