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谁能把大衣穿这么好看,原来是露珠啊。”穿着白色海军装的女人拉住她胳膊,没等回答,又扬声道:“老白,你闺女来啦!”

声音刚落下,卡车货物后面站起来三四个穿着绿军装的小伙子,面色兴奋伸长脖子往外面瞧。

父亲放下货物,急急忙忙跑出来,看到她后笑容愈发灿烂,“你不在家躺着,跑这来干啥。”

“爸。”

露珠迎上前,伸手在父亲肩后轻拂,空中扬起细碎灰尘。

没拂两下,白越明便移开肩膀,“不用掸,货还没卸完,别脏了你衣服。”

“闺女就是贴心。”女人忍不住笑道:“瞧瞧咱们这些大小伙子,露珠一来,个个都没心思好好干活了。”

白越明转身往后看,原本埋头干活的人全都停了下来,“朱站长,我马上就让她回去。”

“别,我不是这个意思。”朱展红朝着卡车挥了挥手,“瞧你们没出息的样,再不卖力干活耽误时间,以后就见不到露珠往站里来了!”

一句话拉回小伙子们跑偏的心思,纷纷埋头继续干活。

“露珠难得来,肯定是有事,老白,你一个副站长,这活本来就不用你干,带闺女到里面坐着吧。”

“谢谢朱站长。”

以前不是没来过站里,朱展红的态度可不是这样,主要是促成她亲事的媒人之一,因此定亲后对待父亲越来越亲热。

到了办公室,父亲没先问什么事,反倒先问起她的身体:“脚怎么样了?”

“慢慢走路不碍事,想要跳舞还得过段时间。”前不久在演出中拉伤跟腱,团里让她在家休息一阵子。

白越明一脸了然之色,抬手往上衣口袋里掏,“是不是又想买什么化妆品了?”

白露珠摁住父亲的手,“爸,我有钱,今天请你跟我妈去国营饭店吃羊肉粉丝汤。”

“国营饭店?”白越明随口搭话,心思都放在手里的钱票上,一张张翻着,终于找到藏好的票子,高兴地咧开嘴,递给女儿,“给,你最喜欢的芳芳牌口红票,我拿肉票跟你齐阿姨换的。”

白露珠忍住鼻尖泛上来的酸意,接过口红票,轻松笑道:“爸,今天去饭店多给你点一道你爱吃的酱肘子。”

“行,我闺女有钱。”白越明听到更开心了,拿掉肩上的蓝布,掸了掸全身,“这趟货卸的差不多了,咱们先去你妈那,羊肉粉丝汤稀罕得很,得老早去排队。”

母亲葛慧是国营家具厂的销售门市主任,冰箱电视洗衣机还没开始普及,家具是当下结婚最有面的大件,每天提前来观望的人不少,就等着攒好了钱过来下单。

样式相差不大的柜子靠左面墙摆着,写字桌,书柜,梳妆台,皮质单人沙发,漆好的木质茶几,右边墙摆着一张张床,最显眼位置的床上还铺着大红色牡丹印花床单,两个枕头也铺着最时兴的枕巾。

头发剪成一刀齐,身穿绛紫色棉袄,眉毛修剪精致,眼尾有几道鱼尾纹增添岁月魅力的女人,正将叠成豆腐块的被子放在床尾。

刺激消费的销售模式,这时候已经被她妈掌握了。

“妈。”

葛嫦慧听到声音回头,惊讶抬眉,“你怎么出来了,是不是又去耽误你爸上班?”

眼瞅着父亲心虚往后退了两步,露珠掀了掀嘴角,“才没,在家里待着太闷了,这不是冬天都快过完了,还没尝过国营饭店里的羊肉汤,想请你跟我爸去吃吃看。”

“去什么饭店,钱多烧得慌,不去。”葛嫦慧毫不心动,低头查看女儿的脚,“我刚看到刘师傅从门口走过,等下再去他家看看你的脚。”

白越明小声道:“你真是,孩子难得肯花钱,你怎么还拒绝,过几天她工资花光了,你再想吃可吃不着了。”

葛嫦慧眼睛一瞪,露珠忙道:“妈说得算,就先去刘师傅家。”

没想到刘师傅居然提前回来了,正好省得她再费心思与白珍珠虚与委蛇。

拿药需要药方,老中医家定然留下一些证据,今天就可以直接先揭下白珍珠一层面具。

白越明砸吧几下嘴,不甘心嘀咕:“酱肘子飞了。”

“主任,前天来看好沙发的那家,今天来付款了。”

后面传来售货员的喊声,葛嫦慧指了指门外,“你先陪你爸去前街理个头,我下班过去找你们。”

白越明撩了一把挡住眼帘的刘海,“你妈就是不懂得时髦,昨天还说我头发再留下去,就是老电影农奴里的强巴,我明明是照着青年鲁班里李三辈发型留的,人家可是刚上了人民电影封面。”

葛嫦慧绕了回来,恰好听到,没好气道:“什么李三辈,你就是照着祺深发型留的,也不瞅瞅自己多大岁数,天天跟女婿较劲,东施效颦就是说的你。”

“胡扯!”提到贺祺深,白越明就不怕干了,“那小子不就长得高了点,眼睛比我大一点,鼻梁比我挺一点,又比我年轻一点点,要是东施效颦也是他东施,我是正儿八经的西施!”

葛嫦慧简直没眼看,自打女儿找了对象,丈夫就爱和女婿各种较劲,“赶紧陪你爸把头发剃了,他要不剃,今晚就不准进家门。”

露珠闷笑两声,拉着不情不愿的父亲前往理发店。

理发店老师傅已经从业二十多年,平时不喜欢客人提意见,在父亲一直嚷嚷着稍微剪短一点点的情况下,直接将他推成了寸头。

父亲望着满地留了一个冬天的头发,心碎不已,气得不肯给钱,也不许她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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