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还在蔓延,隐隐地,有铺天盖地的吵闹声、尖叫声钻进耳朵里,让人莫名心悸惊惧。

秦晚晚陡然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单薄的常衣已经湿透,黏腻贴在背脊上。

青阙掀开帐幔,看她一脑门汗,忙放下手里的东西,递过罗帕。

“姑娘又做噩梦了?”

秦晚晚拿帕子胡乱擦了擦汗,把脸埋进膝盖里,许久,乱跳的心脏才平静下来。

这段时间,她总重复一个噩梦。

梦里有冲天的火光,惶惶的呼救声,还有一些朦朦胧胧,看不清长相的身影从眼前一闪而过。

青阙面色复杂,叹道:“看来是那场大火给您留下阴影了。”

半个月前,秦家几位姑娘与世家千金一起去听戏,结果戏楼走水,被困在火海中,多亏隔壁小郡王出手相救,否则哪怕她不死,也要被烧伤了。

好在有惊无险,秦晚晚只有小臂上擦破了点皮,不过深夜做梦时,总有些奇怪的景象一闪而过,不只是戏楼着火那般,像有朱墙殿宇恍惚而过,却隐约模糊地叫人琢磨不透。

青阙怜爱地抚了抚她的鬓发,温声说:“天色不早了,今个儿凉快了,咱们出去走走吧。”

秦晚晚揉揉酸涩的眼睛,良久才点点头。

起来洗漱换了衣裳,由着青阙梳头上妆,听她挑眉称赞:“姑娘就该多打扮打扮,这样瞧着多好看!”

秦晚晚抬眸,铜镜里映着她纤细的身影,秋水剪瞳,莹莹如玉。小巧的脸颊抹上脂粉,掩去了噩梦后的苍白,艳丽的口脂平添了几分明媚的神采。

只是她太瘦了,锁骨嶙峋,杏色交领襦裙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肢,显得单薄又羸弱。

青阙帮她把珠花簪好,忍不住道:“您得再丰盈些才好。”

秦晚晚抬眸笑了笑:“那我今儿多吃点。”

终于看她展露笑颜,青阙松了一口气,揶揄道:“您说您和二姑娘是亲姐妹,怎么差别这么大呢?”

二姑娘秦莹莹的身形,大概是秦晚晚两个那么粗,偏偏秦莹莹自己没这个认知,抢了她的新衣裳去穿,撑得胳膊开了线,又给她送回来。

“许是因为二姐爱吃红烧狮子头的缘故吧。”

青阙被她不动声色的讽刺逗笑了,上下打量她一番确认没有什么问题,才道:“走吧,今儿七夕,大姑娘二姑娘都出府了,您也不能落下。”

秦晚晚不爱出门,十天半月都不见得会踏出家门一步,比起外面的喧嚣吵闹,她更愿意待在家里看看书,侍弄侍弄花草。

今日七夕,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不少的年轻人,天快黑了,林立的楼阁已点燃灯笼,昏黄的光从窗牖透出来洒落满地。

繁华街市上,有人提着一盏盏花灯擦肩而过,含羞带怯的说着悄悄话。

秦晚晚看了眼那些形态各异的华灯,微微一顿,青阙发现她的目光,去灯笼店买了一盏青蛙灯,转头就塞到她手里。

“这灯……”她皱眉看了看,给了个衷心的评价:“可真丑啊!”

别人的花灯都是画的兔子、锦鲤,或是优美的仕女图,青阙不同寻常地买了一盏绿油油的青蛙灯,看着上面那双鼓鼓的大眼睛,秦晚晚不禁陷入了沉思。

青阙思量一番:“我觉得挺好看。”

秦晚晚哭笑不得,聊胜于无,她不是一个看皮囊的人,继续拿着那丑兮兮的花灯,一路走来,发现果然是自己的灯最特别。

好在她足够淡定,气定神闲地在路人偶尔一瞥的目光中从容踱步。

往前不远的通惠河岸边围了不少人,十余丈宽的河面上有画舫穿梭,两岸悬挂的华灯,将此处照得如同白昼。

七夕素来热闹,这个时辰有不少年轻男女出游,莫名弥漫着一股暧昧缱绻的气氛。

“那边有人设案拜月,您去瞧瞧吗?”

七夕拜月是历年来的习俗,少年少女借着这样的节气出门相约,互诉衷肠。

京城繁华,即使在夜里也依旧喧哗,前边人山人海,热闹依旧。

人太多了,秦晚晚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她不想去挤。

青阙和颜悦色的劝她:“年轻姑娘们都拜织女求姻缘呢。”

秦晚晚皱了皱眉,不解道:“牛郎织女一年才相会一次,夫妻分隔天涯,她都自顾不暇,还能有空保佑别人?”

青阙噎了噎,竟无力反驳。

“再过几个月您就十六了,也是该考虑考虑了。”

虽说大户人家的姑娘不愁嫁,可女子及笄后总是要嫁人的,秦晚晚命苦,刚生下来就没了亲娘,前头大姑娘倒是要出嫁了,但二姑娘三姑娘的亲事还没着落。

青阙看着她长大,自是心有忧虑。

秦晚晚望着夜幕中点缀的灯火,脑袋里闪过一抹身影,淡淡道:“再说吧,二姐还没嫁人呢,哪轮得到我……”

青阙看她神色,终是咽下到嘴边的话,温声说:“那去放盏河灯?”

河上不远处飘荡着的画舫,依稀传来丝竹之声,光影落在水面,竟有股江南水乡的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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