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秋走到餐厅,发现和相亲对象约的位置上坐着况鸣越,他已经不再感到惊讶。

这几天的巧合太多,他觉得遇到况鸣越可能是一种“必然情况”。

栗秋坐下,带着笑意,有点玩味地开口:“久等了。”

况鸣越抬头,他启动有点慢,先掀起长长的睫毛,才顺带扬起脸看向来人,嘴唇闭得紧紧的,看起来根本不打算开口。

栗秋亲眼目睹他脸上一点点泛出血色,瞳孔紧缩,整个人不知道是惊讶还是窘迫。

“……你好。”况鸣越不得不张口,试图用打招呼遮掩过去。他眼中浮现微弱的光亮,就像那晚在酒吧,栗秋疑问他是否有双胞胎兄弟,他此刻大概也无比希望赴约者是栗秋的孪生兄弟,而不是栗秋本人。

平胸而论,况鸣越脸红的样子很好看。他的五官很符合现代审美,精致到锋利,没有留白,第一眼就能给人很惊艳的感觉。然而他皮肤白,再鲜明的五官融进去也有一些模糊,兼具毛发乌黑,整个人像空洞的玩偶。可当他脸红,人却有了生气,是面对面才能欣赏的鲜活颜色。

“又见面了,新邻居。”栗秋欣赏够况鸣越变脸,施施然开口,语气促狭。

他一句话打破况鸣越的妄想:他就是况鸣越认识的栗秋。

“又见面了。”况鸣越点了点头,非常泄气。

“不是同性恋?”栗秋玩味道。

况鸣越脸色越发红,“那个,只是……”

拒绝暗示的托词?可这又要怎么解释他今天坐在这里和栗秋相亲呢?况鸣越沮丧地发现,他已经掉进逻辑最底层的陷阱,无论说什么都只能供栗秋调戏。

好在栗秋不是真的那么过分的人——反击一下就够了嘛,再深入下去就成他真的想和况鸣越发展什么了。

他轻快地伸出右手,“重新认识一下,我是栗秋,二十六岁,北城人,不过在海城读大学,在那边工作四年,最近才回来,现在的工作是广告营销。”

况鸣越试探性地伸手跟他握住。

这只手的手掌很凉,指节没肉,指甲剪得很短,很干净。栗秋还注意到况鸣越中指第一个指关节略微畸形,大约是长期握画笔所致。

栗秋觉得自己就好像老男人打量小姑娘——虽然他从没这么仔细地看过一个姑娘——在况鸣越毫无偏转的正直视线下,自己的行为显得有点轻佻。

况鸣越学着栗秋自我介绍的方式说:“我叫况鸣越,二十四周岁,也是北城人,毕业于国立北城美术学校,现在是全职画家。”差不多的内容被他说得好像求职自我介绍,一本正经的“二十四周岁”和“毕业于”。

“你比我小两岁。”栗秋若有所思。

“嗯。”看谈话回到正常的相亲套路上,况鸣越好些了,不再那么紧张。

栗秋冷不防问:“还是初恋?”

况鸣越又僵住,如果他是一杯水,现在已经沸腾得冒蒸汽。

“这是你,嗯,介绍人告诉我朋友的。别紧张,我只是问问,我的情况你大概也知道吧。”栗秋实在觉得有趣,他们认识不过四天,新邻居的底就在他面前全掉了,不留丝毫隐私。

“是我姐,况白月,她和博姐是好朋友。”况鸣越赶紧补充道。

“哦,邱博是我的高中同学,看来她和你姐是在大学认识的了。”栗秋笑,“你姐的yue和你是同一个yue吗?”

“不是,她是月亮的月,白色的白。”

“了解了。”栗秋安静下来,环顾四周,“我们要不要先点点喝的?”

况鸣越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现在是下午三点,一个比较适合喝下午茶聊天的时间。

他们坐在一家所谓的改良北城传统小吃的店里,不过栗秋从小不爱吃那些北城传统食物,也就对什么“橘子味豆汁儿”“薄荷驴打滚”完全提不起兴趣,他在菜单上挑挑拣拣,勉强点了一份大麦茶。

况鸣越或许是看栗秋没多点,也只要了一份蔓越莓果子。

栗秋看他饮料也没要,怕人说得口渴,便道:“你不用顾忌我啊,我刚吃完午饭还饱,所以不想再吃,你想吃什么就点点吧。”

“大麦茶是一整壶,你介意我喝一些吗?”况鸣越把这个当成正式的问题来问,说得栗秋能一个人喝完一壶茶似的。

……失策了,忘了他的脑回路,里面大概没有“客气”二字,不用替他考虑。栗秋哽了一下。

等上点心的同时,栗秋好奇问道:“你说你是画家,具体画什么,插画之类的吗,还是——”他想说原画师,可看况鸣越的样子实在不像,便把话收了回去。

“不是,”况鸣越略摇了摇头,“就是传统的绘画,用纸笔颜料那种,我是现代艺术派的。”

“哦,这个职业很少见。”栗秋有些惊讶。

“只是家学而已,我父亲、我爷爷都是画家。”况鸣越眼睫一颤。

“我很好奇你们的作品。”栗秋笑着客套一句。

“可以给你看。”况鸣越说得很坦然。他们是邻居,方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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