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见到那位新来的辅助监督已经是四天后,有栖川飞鸟的作息时间向来异于常人。睡醒直接去厨房的保温设备取餐,需要送洗的衣物也都用纸袋装好放在门口。他的日常生活并不需要其他方面的帮助,这直接导致两人迟迟未曾碰面。

今天是周五,临近傍晚有栖川飞鸟换上衬衫与休闲裤。进入十月以来室外温度不到二十,于是他又从衣柜里取出一件烟灰色V领羊毛衫。把翘起的一小撮黑发按下去,揣着银行卡跟手机走出了卧室。

东京都立咒术高专占地面积极广,结界范围内甚至拥有数座连绵起伏的山丘。通过游廊连接的寝殿造建筑让人错以为置身于平安时代,庭院里主题为春夏秋冬的枯山水造景更添几分雅趣。外围遍布着数量繁多的鸟居、注连绳与石灯笼,沿着参道向上攀登将抵达一座座庄严肃穆的佛阁社殿。

有栖川飞鸟扫了一眼右后方的建筑群,对外宣称是宗教类学校倒也名副其实,

绕过综合运动场,纵横交错的石板路很容易迷失方向。他行走在树林间的人工小径,植物与泥土的芳香混合进清冷的空气中,四周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没有虫鸣鸟叫,也没有风,就像所有的一切包括他本人都被隔绝在境界外。

彩色蜕变成灰白,头顶的夕阳是唯一活着的东西。

有栖川飞鸟放空思绪切断感知,凭借身体的本能继续前进。生长在鹅卵石缝隙中的野草抚过系带短靴,质地细腻的皮革多了道扭曲的湿痕。直到一片树叶脱离树枝,晃晃悠悠飘落在他的正上方,黑发青年才回过神来仰头望去。

只见边缘处染上一抹淡黄的小家伙以违反地心引力的方式停在了发顶往上十公分,某种无形的力量将它托在半空。

有栖川飞鸟半眯着眼,伸手‘摘’下这枚树叶。大小不过手掌的三分之一,脉络清晰,叶柄弯成C字型。他静立片刻,旋即迈开长腿走出了树林。

沿着台阶向下,坡道的正前方是为教职人员提供的停车场,外来访客以及注册在案的咒术师使用的是另一个。此时场地内空闲的车位所剩无几,靠近出口的右侧车道停着一辆黑色雷克萨斯。

十分钟前联系过的辅助监督正站在驾驶位旁,一袭笔挺的西服衬托出女性独有的柔美身段。等离得近了便能发现她穿的是一双中跟布洛克鞋,复古的款式与牛津鞋类似。齐肩黑发束成马尾扎在脑后,五官清秀,给人的第一印象干练而不失锐气。

“初次见面,有栖川先生,我是川崎里奈。”

有栖川飞鸟轻笑着颔首:“下午好,川崎小姐。”

等上车后他报出一个地址,川崎里奈立即发动汽车踩下制动踏板。红色尾灯消失在学校大门外,不多时并入主干道畅通无阻地开往市区。

四天前,作为前辈的伊地知洁高曾反复叮嘱过——在怪人频出的咒术界,有栖川飞鸟这类存在仅此一例。虽然拥有特级术师的实力,但就读高专期间并未正式注册成为一名咒术师。从目前的情形判断,更像是同居人五条悟的附属品。

上层针对有栖川飞鸟下达的指令其中就包含了「每周仅允许一次外出」,这还是五条悟多番斡旋取得的成果。一旦踏出天元大人设下的结界,身边必须有咒术师或辅助监督全程跟随,否则将视为叛逃实施死刑。

问其缘由,性情敦厚的男人脸色铁青地摆了摆手,对此事三缄其口。

——囚于笼中的鸟。

川崎里奈如是想。

“我们以前在哪见过吗?你……有点眼熟。”坐在后座的有栖川飞鸟忽然开口,他的语气听上去过分冷淡,似乎对答案毫不在意。

趁着等红灯的间隙,川崎里奈抬高视线望向后视镜。一身休闲装束的青年眉目精致,让人猜不出真实年龄。修长的双腿随意地交叠在一起,右手搭在膝盖上。见她看向自己,嘴角自然而然地勾勒出一个礼节性的微笑。

“大概?也有可能是我长了一张大众脸。”

“怎么会,川崎小姐说笑了。”

交通信号灯由黄转绿,川崎里奈重新凝视着前方的车道。右手拇指在食指上轻轻刮蹭着,如果车里只有她一人,大概会第一时间点一支烟。

随着植被逐渐稀少,道路两旁高楼林立。大约过了十来分钟,车子驶入闹市区。从渺无人烟的郊外来到繁华的都市,跳出非日常的咒术界,莫名有种「这才是东京」的微妙感触。

有栖川飞鸟此行的目的地是名为「观星」的咖啡馆,这家店的招牌除了冷萃咖啡还有备受好评的红、白草莓塔。

此时临近下班高峰期,川崎里奈找到空闲的车位把车停好,两人一前一后推开了挂有风铃的玻璃门。

店内的装修极具特色,天花板被整个打造成足以乱真的星空。漆黑的夜幕闪烁着点点繁星,宛如一条波澜壮阔的光之河。镶嵌在墙上的灯具是初一到三十的月相,大厅中段的区域光线最为明亮。

质地与水银类似的珠帘将错落有致的桌椅分割开,装点空间的摆件大多选用了透明的水晶制品以及银白漆器。有栖川飞鸟按照惯例在沿街靠窗的座位落座,黑色大理石桌面光可鉴人。

当侍应生微笑着上前,川崎里奈仍沉浸在如梦似幻的环境中。她并非东京本地人,也鲜少了解这方面的资讯。没想到被高楼大厦包围的临街店铺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内有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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