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钟萃便起了,坐在铜镜前由芸香替她挽发。大夫人穆氏终于病愈,开了正院。穆氏身为嫡母,钟萃要过去给她请安。

王嬷嬷去厨房里端了小食来,钟萃吃了几口垫垫肚子,天边不过刚亮堂起来。她理了理衣摆,便带着芸香匆匆过去。

穆氏从她们进宫回府的当日便病了,连几日后的圣旨册封也不曾到场,侯府给侍监告了罪,大夫人穆氏病情严重,离不得榻,之后一直在正院里养病,养了足足两旬方才康健。昨日傍晚,正院门便开了。

天气逐渐炎热,钟萃也换上了轻薄的衣裙,从兰亭院过来比之前在秋水院近一些,钟萃到的时候只比从前来请安稍晚上一时半刻,但她进了正院里,行□□的钟灵钟嫣、钟雪,甚至钟蓉都已经到齐。

丫头不等她走近便掀起了门帘,亲切的迎她进门。钟萃目光在她们身上扫了扫,越过钟蓉的不悦,细声细气的同姐妹们打招呼:“三姐,七妹,八妹九妹。”

钟萃对她们的态度与从前没有区别,钟灵钟嫣也同她回了礼。钟雪蓦然嫣然一笑,像是与钟萃极为亲热一般:“姐姐来了。”

她从前都是按序齿叫钟萃五姐,从来不会挑姐姐这样显得亲密的字眼。

钟蓉照旧嘴巴不饶人:“以前次次都是第一个来,显得只有你最孝顺,现在得势了,连请安都敷衍来了,不争第一个孝顺人了,露出马脚了吧,我早就知道你哪有这样好心,表面上一脸老实,心底里还不知道多少黑水。”

其实钟萃不知道钟蓉对她为何这么大的敌意。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钟蓉见到她总是阴阳怪气,无论她怎么退让都不能叫她满意,非要贬低她,打压她,好像贬低了她,钟蓉就能由她衬托得更高贵起来。钟蓉嫡女出身,实在没这个必要。

江陵侯府的地位,进宫也有高位嫔妃压着,嫁旗鼓相当的人家,钟蓉嫁过去便是正室。

钟萃解释了太多回,每次都显得苍白无礼,现在已经十分平静了:“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我看你就是,要不然你一个庶女如何能采选入宫,我看分明是你不知道使用了什么狐媚手段,倒是跟你那个生母一样,对付男人有一套。”

不止钟蓉觉得钟萃进宫用了手段,许多人都在暗地里猜测过。事实上,进宫当日到翌日去香露殿,都有嬷嬷们把守,秀女们的一言一行都在嬷嬷们的监控之下。钟萃一个庶女,毫无根基,又怎么会在嬷嬷们眼皮子底下耍心机。

钟萃抿了抿嘴儿,垂下眉眼,任由钟蓉讥讽。

下人们端了茶水上来,放到了钟萃专属位置上。

钟萃日日请安,已经学会天气中分辨出了凳子的温度,现在不是一年中最热的两个月,又过了初春寒冷的时候,这张放在最后的“冷板凳”因为帘子常打开的原因,从外边透进来的风反而缓解了几分初夏后带来的燥热感,是钟萃每年中难得坐到正常凳子的几日。

钟萃从前几乎是大房最不受宠的庶女,坐在最末位置说得过去,现在她再如何也是宫中亲封的才人,跟穆氏侯夫人的身份相比,也只是仅次于她的。

她长长的睫毛微微往下,垂下了眼,最终仍安静的在“冷板凳”上坐下。不多时,穆氏终于从内室走了过来。

穆氏气色上好,等她们上前请安后,这才笑盈盈的同钟萃说话,模样表情一如进宫前的慈母模样:“在里边就听到了你们姐妹斗嘴儿。五姑娘再有一月便要进宫了,你祖母和二婶疼你,母亲这里也为你准备了陪嫁的。”

穆氏轻飘飘一句就将钟蓉的咄咄逼人揭过了。

明明是钟蓉不依不休,钟萃未同她计较,穆氏却说成是姐妹两个斗嘴,当成不值一提的小事。

在大房里,所有姐妹都要让着钟蓉,穆氏也为她找了数不尽的理由。钟萃虽然已经被封为才人,但穆氏却还是侯府的大夫人。钟萃抿了抿嘴儿,轻声回道:“多谢母亲。”

穆氏见状笑意加深了些,又跟其他庶女们说了一二,便带着她们去了老太太的慈安堂请安。

这回老太太身边的位置多了一个钟萃,老太太拉着她的手问候了几句,倒是免了她日日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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