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压低了声,字字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她再续:
“但是您猜,他会来管我么?”
关宏博黑了脸。
半晌,他突然嗤笑了一声,拉开椅子重新坐了下去,交叉着双手看着关山月:
“山月,你既然要学着接手庭旭,那二叔我也很欣慰,但是你大概不知道,上个月咱们庭旭接了个大项目,价值这个数。”
关宏博比了个九。
关山月不作声,就这么看着他。
“咱们庭旭,已经正式同周氏合作了。”关宏博笑着,眼睛却死死盯着关山月,“说来,你跟周氏应该很熟呀,他们董事长,不就是你当年的……玩伴吗?”
到最后三字,关宏博顿了顿,才装模作样地拐了个弯。
其中意味,在场所有人都懂。
卫朗沉着脸色,正想上前解围,可不等他说话,跟前的关山月已经低低地嗤笑出声:
“二叔,您真是年纪大了。”
关宏博抿唇。
关山月落字稳稳:“我刚才已经说了,在回国前,已经将这五年所有的项目都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跟周氏的合作项目?
“……”关宏博笑了,“那正好,明天周氏负责人会过来进行项目前的讨论会议,既然你回来了,就由你去吧,也算露个脸。”
关山月眸光沉沉。
半晌,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关宏博,歪了歪头:“乐意至极。”
关宏博沉着脸,没有再接话。
关山月拎起座位上的包包:“今天的会议就到这儿吧,我先走了。”
说罢,她转身就走,关宏博在座位上坐着,没有动作,卫朗却在经过他时候顿了顿,微微俯身:“关董说,他最近身体不好,想静养,您……就不用每天都去看他了。”
关宏博怒视。
卫朗不为所动,转身紧跟上关山月的脚步。
其他人陆陆续续地走光,最后只剩下关宏博一人,会议室忽然被人打开,关嘉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爸,刚卫朗说我被撤职了,还要调查,我们该怎么办!”
关宏博闭了闭眼,没有看自己儿子,只是半晌,他压着气出声:
“不急。”
“我们不急。”
夕阳西下。
顶层的办公室内没有开灯,云霞入酒,随最后的天光将醺香撒在世界、落在落地窗前那人平稳的肩上。
“董事长。”
有脚步声在他身后停下,恭敬地开腔,打破一时的沉默。
背对着的人没有说话。
“听说,庭旭今天的股东大会出了不少事。”助理像是习惯了他的沉默,只说着自己的话,“那个小关总的职权……被当场罢免。”
几秒后,偌大的室内忽然响起了一声嗤笑。
助理微微俯身:“庭旭已经周知,明天,那位大小姐就会出任副董一职。”
沉默。
一身西装的男人身形不动,只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半晌,他才开腔,略带沙哑,沉得要命,像是若有所思地问:“你对她,有什么印象吗?”
“……我没见过,所以不能下定论。”虽然没说名字,但助理默契地知道他在说谁,“只听说,她是北城名媛圈一霸?”
男人身形微动,却没有转过身,声音很轻,沾满讽意:
“是个骗子。”
助理没有听清:“您说什么?”
男人没再说话,恢复了冷漠:“明天的会议,让负责人不用去了。”
助理眉心一动,抬起头来望了背影一眼,反问:“那是要派别人去吗?”
“……你越来越大胆了。”
男人看穿他试探的语气,转过身来,侧脸在黄昏里更像正在被煅烧的石膏像:“元皓。”
元皓低头:“不敢。”
男人稳步走到座椅前坐下,微微仰头,他西装革履,端的是一副精英面孔——
事实上,他也确实是。
周佞,周家唯一的继承人,周氏现任董事长。
年纪轻轻,就已经接掌了整个周氏,并且雷厉风行,上任短短两年,就已经将周氏迅速改革,高速发展了起来。
只是在周佞微微侧头时,才会露出那被碎发遮盖的耳朵——
从耳垂到耳骨,一整排耳洞的痕迹。
跟现在的气场完全不符。
旁人都说,周佞的灵魂里有一簇焰火,你会很容易就陷进他的眼睛里——浓墨、黑湖、星辰,以及在底下被掩盖住的、那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张狂与叛逆。
元皓偷偷瞥人。
在他成为助理之前,元皓听过很多传说,其中最重要的只有两点:
第一:周董当年是整个北城出了名最顽固的那个败家玩意儿。
第二:周家小少爷跟关家大小姐有过一段情。
并且,周董还是被甩的那个——被打了一把掌再甩的那个。
元皓收回思绪,试探性地去问:“那……明天去庭旭的会议……”
沉默。
再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座位上的周佞垂眼,发现自己拿起的钢笔已经在洁白的纸上停留了许久,久到晕开了墨迹。
“我去。”
元皓将果然如此的小表情压了下去:“您明天原本要飞去国外的机票,是退了还是?”
周佞捏了捏笔身,终是放下了笔:
“退了吧。”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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