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小妇人正欲张嘴朝着杜子美喷水,杜子美吓得魂不附体,本能地抡起手中的烧火棍:“别过来——!”

随着“咚!”一声响,妇人被杜子美一棍子抡得趴在了地上。

阮陶利落的翻身下床,三两步飞奔至案桌前,瞬间将手中的黄符贴在了妇人额间。

他嘴里念念有词,杜子美听不清他在念叨些什么,紧接着就看见贴在妇人额间的符篆发出了一阵暗红色的光。。

她口中的那口水,最终没能喷出,呛在了喉头。

她开始不停的蹬腿,试图从地上挣扎着起身,奈何被额间符咒所缚。

阮陶念完后,符篆上的红光也跟着暗淡了下去。

随着红光的消失妇人抽搐了两下,瘫在了地上,没在动弹。

其身下开始渗出大量的清水,那些水迅速打湿了绣房的青砖,大有源源不绝的之意。

起先阮陶没有在意地上的水,他见妇人没有再动弹的意思,便长舒了一口气。

随后杜子美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两人一同向瘫在地上的妇人行了个礼:“贺夫人,得罪了。”

阮陶抬袖擦了擦额间细细密密的汗,心里既庆幸又有些自豪。

说真的,他自己都没想到他当真能降服这玩意儿。

从前他从未遇到过这样“大凶”的东西,就算是昨日古小姐腹中的鬼胎已经够凶了,但作为其承载体的古小姐好歹还是人。

纵然她再如何恐怖、行为再如何诡异,她终究是活的,所说那个状态下的古小姐不算完全意义上的活人,好歹从医学层面来讲她都是“活物”。

而今日的贺夫人则不同,她死了三年之久,整个身体和意识完全就是背离了现代社会的科学观念,她便是传统意义上常说的——厉鬼。

别说阮陶,就是他师父、他奶奶说不定也没见过这真正意义上的厉鬼。

杜子美吓得腿有些软,他靠着阮陶站着,手里依旧死死地攥着那根烧火棍,丝毫不敢放松。

“没事了?”杜子美颤颤巍巍的问道。

“没事了。”阮陶点了点,安抚的拍了拍身边被吓得魂不附体的好友。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杜子美这才勉强松了口气。

说真的,阮陶自己都没想到他当真能降服这玩意儿。

当时是想着能救人一命是一命,毕竟在场的众人也就他会点儿东西了,目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他靠谱的方士来。

贺夫人是好人、贺家老太太也是好人,母女阴阳相隔多年难得相见一场,却让贺夫人无意之间害了贺老太太性命这便是天作孽!

他从学艺开始,他奶奶、师父就常教导他,术要用在善事上,能救人一命是自己的造化。

所以阮陶跑江湖的这些年虽说小哄小骗的事做得也不少,但能给人搭把手的时候他也绝不含糊,这个时候报酬什么的就不放在第一位了。

但是他也惜命,自己确实没遇到过这么凶的“东西”,原本事抱着行就行,不行就跑的心态,关键时候自身性命还是最要紧的。

总之他们两个大男人,跑得肯定比穿绣花鞋的妇人快。

谁曾想,最后两棍子一张符便搞定了!

阮陶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还残留着攥着符纸时,因手心出汗沾上的朱砂的痕迹。

心里琢磨着,他穿越前躯个阴气都要费老大的劲了,现在怎么除个厉鬼这般轻而易举?

所以他的本事确实比之前强了不少,这并不是他的错觉。

他又想到昨日窜入他丹田的那股灵气,这……难不成是传说中的“金手指”?

如此看来老天待他还是不薄的!能有这半截的本事,旁的不够、让他混口饭吃是真的够了!

此时,阮陶已经将自己在靖淮坊买了房子后园中种什么花都想好了!

这时,杜子美用手中的烧火棍戳了戳躺在地上的妇人:“话说明明是你充作贺老太太躺在床上,怎么她直直的冲着我来了?”

阮陶笑着揽住他的肩:“废话,人家是厉鬼又不是笨鬼,她能不知道桌下有人?”

杜子美转头看向身边的人:“你故意的?”

阮陶理直气壮:“你是童子之身,带着着‘伏妖棍’不怕她的。这不,一棍子让你摆平了!”

闻言,杜子美心里好受了些,随后又八卦道:“怎么?你瞧着你年纪与我相仿,竟然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从前你爹娘朝你房里放了丫头?还是……你自己不学好?嗯?”

阮陶笑着:“我当然也同你一样。”

“那你还说你不是故意的!”杜子美挣开阮陶揽在自己肩上的手,举起手中的烧火棍作势要揍他。

阮陶笑着随意闪避开来,其实心里默默为自己流泪。

他不仅这辈子和杜子美一样是童子之躯,上辈子也一样!

杜子美年纪还小,将来会结婚生子,在这个年代保不准老婆还不止一个。

而自己则不一样,倒不是说的什么“洁身自好”之类的,只是单纯的没有看对眼、看合适的。

说起来也是他自己挑,从小到大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着长大,愣是一个有眼缘的都没遇上。

思及此处,阮陶脑海中浮现出了第一次见那个小公子时的场景,清冷俊秀、优雅矜贵、宛若仙人。

他愣了愣,随后心里暗自吐槽自己有当色中饿鬼的潜质,随后就将这件事儿抛掷脑后了。

他一把搂住了试图对他发起第二次“攻击”的杜子美,随后道:“行了,先别闹。咱们先去厅里同武太守他们会和。”

说着,两人便要朝着屋外走。

谁料,杜子美抬脚的时候不慎踩到了贺夫人的手腕。

“哎呦!”杜子美立马跳开。

只见贺夫人手腕的皮肤瞬间软裂了,皮下骨肉皆烂,盛着满满的清水。

夜枭的鸣啼似山魅,月被乌云笼罩得严实,院内起了薄雾。

贺夫人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胸口被杜子美用手中的烧火棍捅出了一个洞,不见骨肉,只有清水不断的向外涌出,于此同时鬼妇的身体也随着水向外流缓慢的奄了下来。

仿佛她的整个身体就是一个装满了水的气球,一戳水便喷涌而出。

可这不是气球,而是人——只余了一层皮泡得肿胀似猪油捏成的人。

他当时就疑惑,这鬼妇也没有裹小脚,怎么走起路来像个小脚女人似的?她走路一走一晃是因为没有骨头支撑吗?

见此情状,别说杜子美了,阮陶都觉得心里一阵反胃。

“这……怎么回事?!”杜子美连忙拽紧了阮陶的袖子。

阮陶连忙将杜子美朝着门外拽:“别碰到这水了!”

他目光沉沉的盯着从贺夫人身体涌出的水,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寻常的历鬼也好、游魂也罢,来到人间要么是拖着腐肢烂骨、要么干脆是魂魄来。

前者是尸体,再怎么腐烂也肉是肉、骨是骨,后者是魂魄,没有实体悄然而来、飘然而去。

方才是吓傻了没想起这茬,此时阮陶回过神来,方才觉出不对劲之处。

贺夫人虽为水鬼,然在水中蜷了三载,肌骨定然早就被鱼虾啃食殆尽了,纵然有旁人供奉的香火,但回来也该是其魂魄,而非其肉身。

还是这样一幅怪诞的肉身。

看着已经浸满了整个房间的清水,以及躺在屋子中央逐渐肉身逐渐干瘪下去的贺夫人,阮陶眉头越蹙越紧。

随后他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一把拽住杜子美的袖口,随后扔下几颗蜜蜡珠子,拉着对方就往花厅的方向走:“先让贺老三去古府上将丁夫人接来,再找贺老太太,我有事儿问她老人家。”

杜子美被他拽着走:“哎、哎?这是怎么了?”

那两颗蜜蜡珠子坠入屋子里的清水之中,溅出一点点碎光,金色的碎光随着水波漾开,蔓延在整个屋子,躺在正中的贺夫人微微抽搐了一下,从口中呕出最后一口清水,随后彻底瘫在了地上。

阮陶拉着杜子美穿过小院一路来到赵苏等人所在的花厅。

夜色浑浊,此处却是灯火通明,贺老三一家上至贺老太太、下至他小妾所生的刚满月的幼子,并赵苏、李太白、孔明、武太守四人均在此焦急的候着。

贺老三在厅内徘徊踱步,唉声叹气、两腿还在不断的哆嗦着。其妻妾子女各自坐在一处,均不敢吭声。

贺老太太由身边的姑娘低声宽慰着,她一双虽说老态却依旧清澈的双眸朝着窗户外面眺望着,她担心着自己的闺女。

怕她来,又怕她不来。

这时,只听园中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响起,众人皆紧张的站了起来。

紧接着,门被人推开,阮陶与杜子美卷着夜间的寒意而来。

见她二人来了,众人连忙问道:“如何?!”

各人脸上有各自的表情、各人藏着各人的心思。

杜子美道:“见到了!见到了!”

他话音刚落,贺家人皆出声哀叹,只是所叹皆不同。

贺老三又是惊吓又事松了口气,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试图上拉住阮陶的衣摆,被阮陶轻轻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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