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薛程正在跟凌越商量买狗费的事儿呢:“这买狗的钱,一半算我的。”

“不用。”

“怎么不用,这件事是因我而起,而且你也不能强行霸占这条狗为己有。”

凌越检查了一下狗狗情况,目测来看没什么太大问题,他稍稍放下了心,对着蹲在三步远之外的薛程道:“那你摸它一下,我就让你当它半个主人。”

薛程:……

他看着躺在地上吐着舌头喘气的狗,双手抱胸,怂唧唧的。

他想想也作罢,此路不通就另辟蹊径好了:“那算了,等回去我给我干儿子买进口狗粮吃。”

结果话还没说完,面前的人就长腿一跨,径自走了。

“哎?你干嘛去?”

望舒正拿手机呢,凌越突然走了过来,脊背挺直,对着顾柏楠道:

“顾学长,这次真的感谢您的帮助。”

“我会好好照顾这条大黄狗的,以后它的情况我也可以给你分享。”

他从大衣口袋摸出了手机,修长的手指滑开屏幕:“我们加个微信?”

不同于顾柏楠春风化雨般的柔和提议,他这句话尾音下压,询问里半掺着些不容拒绝的强硬,听起来像个陈述句,好像话里话外的意思不是“加个微信吧,好方便我们沟通”、而是“加个微信吧,这样方便商定约架地点”。

顾柏楠没法拒绝,点开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

望舒偷偷松了口气,暂时把手机揣了回去。

顾柏楠添加完凌越,看着双手插兜好像手很冷的望舒,举着手机欲言又止。

有些话能提第一次,却不太好提第二次。

恰巧这时,车来了。

凌越脱下大衣准备裹住狗狗,以免把出租车弄脏。

望舒拦了一下。

她摘下宽大的格子围巾,递给凌越:“用这个吧,比较好清洗。”

“天这么冷,外套脱了会感冒的。”

“不用,你戴着吧。”

薛程跟在他屁股后头:“凌越,我陪你一起去吧,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有个帮手。”

凌越把狗抱了起来,刚想答应,余光看见旁边顾柏楠和望舒两个人一起站着,长身玉立,男帅女靓,还挺登对。

“你怕狗去什么宠物医院。”他抬起眼皮看了薛程一眼,“你去送一下顾学长,他今天也算是为了你跑来跑去,花了这么久时间。”

“我自己去就好。”

“好。”不知道为什么,薛程感觉凌越心情有点不对劲,于是没多说什么,乖乖听话把顾柏楠拉走了。

他跟凌越是初中同学。

同班三年,这个大男孩一直是积极向上的,随时都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亮堂堂,暖洋洋,连生气都是坦率酣畅的。

因此男生们总爱跟他一起玩。

这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迷茫夹杂着一丝沮丧的表情。

真是奇怪。

两人走了,望舒站在原地,跟凌越道:“要不我陪你去吧?”

“不用了,你不是晕车吗。”

望舒有些惊讶,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晕车?”

“额……”凌越摸了下后脑勺,嘴唇动了几下,“……听季吟秋说的。”

“季吟秋?”望舒更惊讶了,听季吟秋之前说话的口吻,明明他们俩还好几年没见也没什么交集了,怎么短短这几个月,联系就这样密切了。

她顺着凌越的话接了一句:“噢,她跟我说过来着,你们俩小时候住在一起,青……”梅竹马啊。

望舒唐突地截住了话头,私心里,她可不想给他们俩加上“青梅竹马”这样一个暧昧又亲密的形容词。

凌越罕见地没有接话,眉心极快地拧了一下。

===

望舒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炎炎夏日里,重重的热浪从敞开的门里汹涌而至,催逼得人心浮气躁。

何月弯着腰,吃力地抱着一箱饮料,从超市门口往货架后面的仓库搬。

她的上衣被汗水浸透,从浅灰色变成了深灰色,贴在后背,勾勒出单薄而瘦削的肩背。因为太瘦,有些骨头的线条突兀浮现出来。

在有粗莽的男人无故来闹事的时候,也是那个肩背,挡在她面前,声嘶力竭地跟人争执、大骂,最后人声寥寥,那个窄而薄的肩膀颤抖两下,转过身来,眼睛是红的,脸上却还有吵架时的凶意没有散去:“哭什么?作业做好了吗。”

周围的空气凝固在夏日的闷热之中,那种深重的、刻在骨子里的不安和惊惶依旧像是绕颈的藤蔓,勒得她喘不上气来,跟随着她从梦里猛得惊醒。

她下意识摸了摸脸。

没有湿,只是额前出了很多汗。

望舒翻了个身,蹬开了一点身上的被子,却再也睡不着。

她干脆悄悄起身,拧亮了台灯,慢慢强迫自己清空大脑,开始写文章。

等闹钟响了,季吟秋在床上耍赖不想起床滚来滚去的时候,望舒去洗漱了一下。

这个过程中,她的室友就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失了魂一样坐在床上醒神。

望舒想到了昨天自己的那句没说出口的“青梅竹马”,跟季吟秋道:“问你个问题。”

“唔。”

“你喜欢凌越吗?”

“?什么东西?”季吟秋瞌睡都醒了,“虽然每天我看到他的脸都觉得很快乐,但这是最淳朴的快乐。”

她双手合十,放在胸口,活像那个释迦牟尼佛表情包:“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跟一个处处都比自己厉害的人在一起,那不是找虐么。”

“我不干,我不干。”

季吟秋还是一如既往得话多。

望舒放心了:“那就好。”

说者无心,闻者却敏锐地抓住了她话语中的漏洞:“什么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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